柳才人看卢忆荪这焦急的反应,心中想,她为何会这般情急,难道她们二人之间别有什么隐情吗? “他是杀害我妹妹的仇人,”柳才人说道,“如何能不知道呢。” “你知道了。”卢忆荪说道,“只是他行事隐蔽,不为旁人所查,你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那梁如瀚原本是陈丛隐府上的刺客,原本崔府的刺客如云,且不乏绝顶高手,刺杀从嫣一事,本用不着程如海动手,只是我妹妹住在秦王府之事被宫中崔皇后得知之时,崔友植并不在京中,连他身边最得力的杨迢和姚徵兄弟都随御驾去了姑苏,崔府之中剩下的不过是些只会清谈狂论说嘴之徒,若要将此事办妥,就必须要依赖一向趋奉崔氏兄弟的陈丛隐府上的刺客,于是陈丛隐才派了梁如瀚前去,我说的可是?”柳才人问道。 “不错,”卢忆荪说道。 “这陈府上的刺客,尽管都是自年少之时便入了陈府,被陈丛隐有心培植多年,人数最多时可达百人,少时也有四十余人,这些人虽说都师承几人,可其手段各异,刺杀时讲究个’一击毙命’,若不能在须臾之间取人性命,那便是一次失败的刺杀,徒留一堆是非,因此陈府的这群刺客啊,有擅长下毒的,有擅长使剑的、有擅长刀劈斧砍的,而这位梁如瀚,最擅长的暗镖,将一支三寸长的淬毒流星镖刺入被刺杀者的致命穴位上,便可一击要其性命。”柳才人说道。 卢忆荪听着,想到当日梁如瀚奉命入宫刺杀她的时候,用的也是这种被叫做“流星镖”的暗器,好在月娇敏锐,及时发现,让卢忆荪侥幸逃过了一劫,可是那暗镖却射中了灵笳。 当那飞镖射在灵笳身上的时候,卢忆荪仔细观察过,那飞镖尖锐无比,是用上好的玄铁打造而成的,眼生的还会错认为是银打的,梁如瀚腕力极强,一旦对准了目标,便会使出最大的力气将袖中的飞镖射出,深深地插入被刺杀的人身体中,足足插入两寸有余,即便是没有淬上剧毒,也足以要人性命,也可以想见梁如瀚当年手段之狠辣。 “听说当日陈府也派出刺客入宫行刺过你,”柳才人看卢忆荪陷入回忆,于是趁势说道,“那派出之人就是梁如瀚吧。” 卢忆荪并未回答。 “他是陈府之中数一数二的刺客,若不是他,陛下何意会那样动怒?以雷霆之威处置了陈丛隐和庄妃兄妹二人,当日我初入宫时,妃嫔之中最得宠的便是淑妃与庄妃二人,而且庄妃还育有皇子,陛下对她便更加宠眷,若不是谋刺这样的大罪,他们之间又何以会到今日呢?”柳才人说。 “你思虑得不错,”卢忆荪说道。 “听说那刺客死在了大内天牢,”柳才人说道,“可后来有人又在京城之中又见过他,化名为梁如瀚,出入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之中,可见当初是有人故意使得瞒天过海的伎俩,才将这刺客有意放了出来,宣政夫人,您说,究竟是谁会做这样的事呢?” 卢忆荪的眼神中也起了杀意,因为私放死囚是杀头的大罪,她听柳才人这样说,也知道柳才人已经知道了,于是冷冷地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又何必问我呢?不错,是我将他放出去的,” “您不必这样看着我,”柳才人也看出了卢忆荪眼中的杀意,“反正我也是将死之人了,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横竖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只是我不明白,他曾经有意杀你,你为何还要轻纵了他?” “他当初也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卢忆荪说道,“背后的真正主谋是陈丛隐与陈芳蕖,再者说,他敢作敢当,倒也是个汉子,我敬佩这样有担当之人,因此只惩治背后主使之人便罢了,何苦来拿住他不放?如今陈丛隐已经身死, 陈芳蕖被废入昭宁寺,形同废人,许王常俊也已经与储位无缘,也算是报了当日之恨了。” “夫人豁达,”柳才人说道,“看我便没有夫人这样的肚量,尽管如今崔皇后、崔友植、崔友槐、陈丛隐、柳蕙儿都死了,也仍旧难解我的心头之恨,若是他不死……” 柳才人一边说一边试探着看着卢忆荪脸上的神情,“我这口气至死也不能平复,因此他非死不可。” “你……”卢忆荪一听到柳才人这样说,以为梁如瀚有危险,于是心中担忧、不安、焦急累积在一处,坠在胸口上,押得她喘不上起来,连脸颊上都升起一轮红晕,“你对他做了什么?” “哈哈,妹妹我如今身陷囹圄,还能做什么?再说了,对付一个崔皇后都让我自顾不暇,又哪里能腾出手来对付旁人呢?”柳才人说道,“况且他身手不凡,寻常人哪里是他的对手,若是硬碰硬,这京城之中有几个人能敌得过他呢?” “那你……” 柳才人看卢忆荪这担忧的神情,窃笑道,“我也只不过是在几个小物件上动了些手脚罢了,譬如他常穿的裘皮袄,是在京城内的西市买得,这梁如瀚倒是省俭,不舍得买身大氅,只买了中等的羊皮裘袄,这羊皮裘袄产自西凉,哪里有不经过那胡商之手的道理呢?他曾经用淬满毒的流星镖刺中了我妹妹的天突穴,那流星镖上的毒折磨得我妹妹生前惨痛不已,我自然要将这毒送还给他。” “你……” “不过你放心,我没有他那样残忍,那剧毒还有暗镖不过一时半刻便要了我妹妹的命,况且他所用之毒实在难察,我只是粗略仿照了一份,浸染在羊皮裘袄之中,他便慢慢地受吧。”柳才人说道。 “你说的可是真话?”卢忆荪问道。 “都到了这个地步,我又何苦说谎呢。” 卢忆荪心口一紧,痛苦不安,一想到梁如瀚将要承受得痛苦,连她也恍如受到锥心之痛,“你若是将解药交出来,我还可以给你个痛快,否则,别怪我无礼,不念昔日薄如蝉翼的姐妹情谊。” “这倒是奇了。”柳才人说道,“他是曾经想要了你性命的仇人,我杀了他,岂不是也替你报仇了吗?你应该感念我才是,为何还会威胁我,替他索要解毒之方,仿佛我要杀的,不是你的仇人,而是你的心头挚爱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