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施道与严仁信这二人方才已然在大殿之外听了好一会儿了,将朝堂上所发生之事已经听得一清二楚,因此一入殿就不再狡辩,纷纷认罪。 邢施道是个会见风转舵、揣摩上意的人,他一听便知道了,此次元淮并不是针对他一个户部的尚书而来,很显然,他一个户部的尚书还不够格,能承担起如此大的场面,皇帝显然是冲着他背后的崔氏兄弟去的。 而崔氏兄弟的反应,在皇帝审问薛敦望之时,他也早就看清楚了,崔氏兄弟为了自己能活命,是谁都可以推出去的,连他也不例外。 那他与其给崔氏兄弟当替罪羊,还不如像方才的薛敦望一样,倒戈一击,将矛头对准崔氏兄弟,协助皇帝除掉了崔氏兄弟,或许他还能赚的一条生路,不至于死的太难看。 “陛下,”邢施道说道,“罪臣知罪,不过罪臣所为,并非罪臣的本意啊,罪臣掌管户部,俸禄千石,又何必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去黑心昧下婺州水患、发放给受灾百姓们的救命粮呢,罪臣是受了崔大将军的指使,是崔大将军想拉拢十六卫的将士,又不舍得自掏腰包,因此看上了户部周济婺州的赈灾粮,指使臣用省下来的十几万石赈灾粮,用作结党营私、讨好将士之用,请陛下明察,若陛下不信,大可以召左右武卫的长史、司仓参军上殿盘问,罪臣愿意与他们一一对峙。” 严仁信看邢施道这样说,自己也明白了如今的局势,也连忙说道,“陛下,罪臣也是,即便给罪臣一万个胆子,罪臣也不敢搪塞宗庙督办之事啊,若不是崔友槐崔大人威逼利诱,罪臣又怎么会铤而走险,将宗庙接引台的台基龙山玉换成石英砂呢?” “况且,这被换下的龙山玉,也并非藏在罪臣的府上,而是被运到了崔友槐大人的虞泉别院之中,就被放在了在虞泉别院的崔氏祠堂之下,崔氏兄弟为了掩人耳目,还用黄花梨木做了木棺,将这龙山玉裹了起来,若是陛下不信,大可以去虞泉别院的宗祠底下搜上一搜,看崔氏的宗祠之下,是否有黄花梨所做的木棺,那龙山玉便被藏在木棺之中,请陛下明察。” 还未曾等崔友槐兄弟二人说话,一旁的礼部尚书郑宜祚便上前说道,“陛下,若真如严仁信所言,那崔氏之举,乃谋逆无疑。” “陛下,微臣一家对陛下忠心耿耿,又如何会谋逆陛下呢?严仁信是围魏救赵之举,他知道自己的所为死罪难逃,因此故意将所有的箭矢引到微臣的身上。”崔友槐说道。 “陛下,这将皇室宗庙的台基私自撤换已经是人神共愤的大不敬之举,若是再将宗庙的台基以木棺包裹,置于自家宗祠之下, 便是存心诅咒我大黎的宗庙社稷,大有取而代之之意。”郑宜祚说,“既然左仆射大人说是严仁信有的放矢,不如听取严仁信之言,派人在左仆射大人的别院中仔细搜检,若是并没有搜检出严仁信所说的龙山玉台基,那定是严仁信故意诬陷左仆射,可若是有,那便是崔氏的谋逆之举,确凿无疑,臣请陛下一定要严惩崔氏之大逆之罪。” “左仆射,”元淮问道,“你还有何话说啊?” 崔友槐先是不回话,又看着一旁的兄长崔友植一眼,兄弟二人换过眼神之后,崔友槐说,“若陛下不相信臣兄弟二人的清白,大可在臣的府上派人搜检便是。” “易峣全,”元淮吩咐道。 “末将在。”易峣全回道。 “你陪同严仁信、秘书少监一同去崔氏的别院,给朕里里外外搜个明白。” 秘书少监是元淮的贴身亲信,也是侍从三省(内侍省、殿中省、秘书省)之中秘书省的副长官。 “末将领旨。”易峣全领命道。 可是,正当易峣全带着众位将士往外走的时候,有上百名禁军的士兵乌泱泱地冲入了乾阳宫的大殿之内,将众臣还有皇帝、太监、宫女所有人统统围了起来。 易峣全所带的人,也被前来的禁军将士执刀围住,动弹不得。 而在众目睽睽之下,众人看着,跪在地上的崔友槐竟然自行站了起来,将臣子手执的玉笏揣到了袖子里,一改方才谦恭的样子,十分倨傲地看着殿上的元淮。 “大胆,朕在与朝臣们议事,你们怎敢擅自闯入?”元淮对着闯入殿中的禁军们呵斥道。 而禁军统领伍靖川走到了大司马大将军崔友植的一旁,对着崔友植拱手作揖道。 朝中大臣之间一阵地哄乱,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而殿上的太监和宫女看着黑压压闯入殿内的禁军士兵也都人心惶惶。 侍立在一旁的汤哲庸也不知道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倒像是先帝熙宗晚年的一场胎死腹中的宫廷政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