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不必挖苦我,”元淮说道,“我知道,这些年你们兄弟为将为相,在朝中做尽了不法之事,又何曾把朕放在眼中过?” “您是尊贵的皇帝陛下,这朝中的不法之事都是我们兄弟二人做的,我们兄弟二人恶贯满盈,罪恶滔天,都是我们的错,既然如此,您今日何必要纡尊降贵,到这浊臭不堪的死牢里,看我们这些无可救药的罪人呢?怎么?皇宫里的香车宝马不舒坦吗?金奴银婢伺候的不周全吗?新修的琼楼玉宇已经厌倦了吗?妃嫔媵嫱的温柔乡不温柔了吗?” “香车宝马?金奴银婢?琼楼玉宇?妃嫔媵嫱?”元淮冷笑道,“朕宫里的有的,你们兄弟的虞泉别院中,哪一个没有?甚至比朕宫里的,还要气派、精良七分吧,朕不说也就罢了,你竟然还敢以此来挖苦朕?” “罪臣不敢。罪臣哪里敢挖苦您呢,”崔友植说道,“罪臣害怕您还来不及呢,哪里敢挖苦您呢?” “你……”元淮看崔友植这副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当真是冥顽不灵,朕看在往日的故旧之情,今日特意前来,给你一个自白的机会,可你这般不受教,朕当真是瞎了眼,白走了这一遭。” 元淮憋着一口气,正要义无反顾地往监牢的外面走,不再理会崔氏兄弟,任由朝廷处置他们兄弟二人罢了。 可元淮刚要走的时候,听到崔友槐说道,“故旧?哈哈哈哈哈哈,故旧啊,我这样卑微的人,哪里配当帝王至尊的故旧呢?陛下,实在是抬举小人了,小人早就明白,小人兄弟俩,不过是您的打手,是您畜养的两条猎狗罢了。” 元淮握紧了拳头,愣在原地,一言不发。 “不,岂止是两条猎狗,是三条,我的妹妹也是,我们兄妹三人都是您畜养的狗罢了。”崔友植说道。 “朕……这般厚待你们兄弟, 让你们兄弟位极人臣,还有隽媖,朕又何尝亏待了她?刘氏被废,朕便将她立为皇后,母仪天下,受万民敬仰,执掌后宫,还有你们崔家众人,朕哪一点亏待过你们?还有这虞泉别院,如此逾越礼制,御史台的御史屡有上奏,朕的耳边风也没有断过,并非不知,还有许家的三郎,究竟是横死在谁的手里,你们一家应该比朕清楚,可是朕都没有追究,为的就是给你们兄妹留足了脸面,希冀你们能有所收敛,可是你们呢?你们可曾有一点要收敛的迹象?可曾有一点要将朕这个皇帝放在眼中?”元淮说道。 “朕知道,你们兄妹怨怼朕最多的,无非就是立太子一事,常佑是朕的长子,隽媖成为皇后,他也有了嫡出的身份,论长论嫡,皇子之中,他都最有资格被立为储君,可是他的性情,你也是知道的,虽说憨直,却空有蛮力,无才无能,还有他与那菡香楼的风尘女子苟且一事,朕不直言,是为了保全他的颜面,你们就当真以为朕不知道?那名叫瑰云的女子珠胎暗结,京城中的流言传的满城都是,人人都说瑰云所怀的孩子来头非同一般,正当此事甚嚣尘上之时,那叫瑰云的女子竟然莫名奇妙的死了,一尸两命,究竟是何人所为,你以为朕不知道?” “常佑他还没有成为太子, 名声就已经如此不堪,若是他成了太子,将来继承大统,以他对待府中下人那副暴戾的性情,只怕会是我们大黎的第二个暴君,第二个废主颍川王,将成为天下臣民的梦魇,你们兄弟只顾着图谋私利,只顾着图谋你们崔家的利益,拉拢党徒,何曾将天下万民放在过眼中?” “哼,如今陛下倒是张口闭口,离不开天下万民了?”崔友植说道,“若是真为了万民着想,陛下当年理应让贤才是,论贤德、论长幼,您都不如您的兄长齐王,彼时的陛下,可曾将天下万民放在过眼中啊?” “齐王的性子柔仁,如何能左右得了朝中的这许多勋贵大臣?若是由他继位,朝政一定会落入勋贵大臣的手中,勋贵大臣们甚至会左右帝位,届时岂不是天下动荡、外邦犯边,我大黎的大好河山,岂不是要内外交困、臣民不安了?因此只有朕才最适合这个位子,朕也从不后悔当日所做之事。”元淮说。 “您当然不必后悔,事情都是我们做的,人都是我们杀的,您的手上一滴血迹都没有,又如何会后悔呢?”崔友植说,“不管是京城的十余家勋贵大臣,还是您的亲兄长齐王,一共上千口人,都是我们兄弟所为,您只需要端坐在乾阳宫里,当您的富贵天子,安富尊荣便是,哪里会后悔呢?” 崔友植仍旧盯着南墙上那扇破旧狭小的窗子,惨败的光映在他的脸上,“你哪里会有午夜梦回、被那些死相惨烈的人追魂索命的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