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参见荣妃娘娘,”韦贵人欠身行礼道。 “免了吧。”荣妃说道,“我一个被陛下也冷落到冰窟窿里的人,哪还能当得起你这样的礼?快坐吧。” 荣妃仍旧侧卧在榻上,不曾起身,只是让锦芍搬了一个台凳给韦贵人坐。 “娘娘哪里话?昨日陛下还止不住地夸赞三殿下,说殿下这几个月来长进不少,此次行猎,皇子之中,就属三殿下出挑,那一日猎了一头黄金斑纹的花豹子来,不止是陛下,连宗室贵戚还有一众世家公卿都对三殿下刮目相看啊,陛下还亲赐御弓、骏马,娘娘脸上也有光不是?” “这样的话,我却没有好福气,亲口听陛下当面说,倒是劳累妹妹日日应承在陛下面前,听了这话,还巴巴地赶来学给我听,”荣妃说道,“再说了,如今宫中成年的皇子只有常偱与常俊两个,常俊甚是文弱,即便是有人悉心教导,可终究是癞狗扶不上墙,白费心思罢了,另外三个年幼的皇子,只有常修伶俐些,可到底年幼,相形之下,只剩下常偱,矬子里头拔将军,出挑也不算什么。” “娘娘又何必过谦呢?”韦贵人说道,“到底是娘娘教子有方的功劳,其实何止是陈王殿下,连臣妾有今日,不也是全仰仗娘娘筹谋?” 荣妃听着,示意岑姑先带锦芍和丫头们下去,殿中只剩下荣妃与韦贵人二人,韦贵人看荣妃要起身,于是亲自上前去搀扶侍奉,如同侍奉主子一般。 “本宫何曾做了什么,到底是你机灵,看准了时机,本宫不过是助你一臂之力罢了。”荣妃接过韦贵人奉给她的一盏茶说道。 韦贵人笑道,“说起来,还得多亏那只被七皇子打死的那只浣熊呢,若没有它,臣妾也不会有今日。” “眼下你得了陛下的宠爱不说,连裕妃母子都把你当成救命恩人一般,千恩万谢呢!”荣妃说道,“这裕妃往日看着也是个明快的人,如今竟然也这样愚钝起来,连自己的宝贝儿子坐垫底下有什么东西都不知不觉的,还有常仪那乳母,竟然这样好耍,巧言一哄便把她给引出去了,这样不谨慎,当真无用。” “她们痴傻,哪来有娘娘这般智谋?”韦贵人说道,“再者说,虽然臣妾用帕子在那浣熊崽子的血里浸了几个时辰,血腥味浓得很,可是在做这事之前,臣妾与丫头也试过,那坐垫里头的棉花厚着呢,将那血帕子塞进里头,外头又熏着香,是一点都闻不见血腥气的,也觉察不出什么来,也就是疯癫了一般的母浣熊吧,它鼻子比狗灵呢,风一吹,即便是它在十里之外都能闻着,舐犊情深,嗅到了自己幼崽的血,哪里会不拼命的?” “也难为这畜生,对自个的幼崽还有这份心。”荣妃说道。“不像那康嫔,当日为了巴结崔皇后,竟然硬生生打下了自己腹中的孩子,常言都说衣冠禽兽、人面兽心,虎毒不食子,殊不知这人若是狠毒起来,心肠可比禽兽还要狠,比虎狼还要毒。” “娘娘说的是,正是此理,尤其是宫中之人,虎狼之心更甚。”韦贵人应承道。 “只是……”荣妃说道,“如今陛下派了汤哲庸去查访此事,那老奴才在陛下身边服侍了二十多年,都说他是内宫宰相,他那心思,可是比千年的狐狸还要乖巧奸猾十倍呢,会不会被他查出什么影儿来?” “是呢,臣妾也曾顾虑,”韦贵人说道,“尤其是……宫宴结束以后,臣妾让新蓼去将五皇子的坐垫子悄悄寻了来,丢到无人的地方一把火烧了,可是谁知,那坐垫竟然不见了。” “什么?竟然有这样的事?”荣妃急切地问道。 “是,”韦贵人神色忧虑地说,“不过臣妾也让新蓼去问过,说那坐垫并非是汤公公一行人取走的。” “你怎的知道?” “臣妾这几日在陛下跟前侍奉,与陛下身边的内官们多有接触,臣妾身边的凝春颇有姿色,让她去笼络了一个叫康祁的太监,是和汤公公一同巡查此事的,臣妾让凝春瞧瞧问过他,说汤公公掌握的物证之中,不曾有五皇子的坐垫,毕竟这坐垫也是显仁殿的人负责安置的,若是他们知道是因为这坐垫引发此事的,他们只怕也脱不了干系。”韦贵人说道。 “如此便罢了,”荣妃问道,“只是这不起眼的坐垫,究竟到了什么地方去呢?” “娘娘放心,”韦贵人说道,“即便是那坐垫中的血帕子被人翻了出来,那血帕子面料是姑苏绢布做的,样式是姑苏流行的云凤牡丹样式,人人都知道这样式是邓婕妤素日钟爱的,即便是追查下去,也只会查到邓婕妤的头上,再说了。” “再说什么?”荣妃问道。 “再说了,那浣熊崽子就是七皇子常信当众用石块打死的,为此五皇子还和七皇子在校场上扭打在一起,连七皇子的衣襟都别撕破了,浑身都在泥土里滚过了,这校场上的许多双眼睛都看着呢,那邓婕妤虽然是乐户出身,可心气儿高的很,自己的儿子被人欺负了,她难道会不记恨?”韦贵人说道。 “你看得倒是通透仔细,以邓婕妤掐尖要强的心性,是的确是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的。”荣妃说道。 “娘娘说的是,”韦贵人说道,“因此,这坐垫丢了便丢了,即便是没有丢,没有人追究到这坐垫上,就是邓婕妤母子的造化,若是追究到这坐垫上来,将那血帕子翻了出来,那埋在眠石斋后院的浣熊崽子和诅咒五皇子的木偶也会一并被翻腾出来,到时候,便是她们母子不受天命眷顾,只能自认倒霉罢了。” 荣妃一脸欣赏地看着韦贵人,“到底是右仆射大人的爱女,这样的好谋算,若是托生为男儿,一定是将相之才。也难怪新入宫的嫔妃之中,只有妹妹最出挑,侍奉圣驾不过两月就晋升为贵人,也算是实至名归了。” “娘娘谬赏,臣妾愧不敢受,”韦贵人说道,“臣妾能有今日,还大多仰赖娘娘的指点教导呢,往后宫中的日子还长,还请荣娘娘不吝赐教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