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不是爱
云程久久立在原地。 当初他急着弥补高蕊姬,便不认为给她殊荣有什么不对。 他甚至觉得做妾室是委屈了她。 恨不能把这世间所有的好,都加注于高蕊姬一身。 与此同时,姜柳却隔三差五的闹。 闹着不安胎了,闹着要寻死,一次又一次在他面前痛哭。 直叫他厌烦。 一碗绝子汤,更是叫他对高蕊姬的补偿前功尽弃,他更亏欠了。 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哄过姜柳一回,没进过她房里一次。 甚至于她生孩子,他也没有再去看过她一眼。 孩子体弱,大夫说是胎里没养好的缘故,以至于他每每心疼画儿,便要埋怨姜柳一回。 连个孩子都养不好,只知善妒,属实没用。 后来,姜柳忽然就不闹了,有个人样了,他也慢慢的对她态度好起来,愿意把一些事交代给她。 他觉得自己仁慈了。 既没有休了她,也原谅了她。 他想起在高蕊姬入府前,姜柳不是这样的。 他们虽说在成亲之前并不相熟,但还是在大婚之后,有一个圆满的新婚之夜,也相敬如宾的度过好一阵子。 云书出生之后,他才有了至宝,那会儿他多欢喜啊。 高蕊姬出现以后,一切都变化了。 可又怎么能怪蕊姬? 云程恍然回神,卓明月和云书已经走没了影。 …… 卓明月给云书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梳理得清清爽爽的,再带去给姜柳看。 姜柳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困极倦极,却仍然无法入睡。 一闭眼,就是女儿虚弱的模样,和儿子的哭声。 可她实在撑得太久了。 终于支撑不住,要合上眼之时,她听到一声急切清脆的“母亲”。 她猛地坐起身。 孩子推开门,扑进她怀里。 “母亲!” 姜柳紧紧搂着他,似是怕一放手,孩子就从她怀里消失了。 卓明月在边上看了一会儿。 姜柳仍保持着那个恨不得把孩子揉进骨血里的姿势,直到孩子有些不适了,稍稍挣扎了下。 卓明月说:“早点睡吧,孩子估计也累了。” 姜柳点点头,终于松开孩子,感激的看着她。 “云程怎么会让你把书儿带出来的?你会不会得罪他,我有什么能做的……” “你好好的便是。” 卓明月走出屋子,关上门,还听见里头姜柳一直在问孩子,有没有受什么苦。 云书也懂事,一直说没有。 她回到自己的卧房,溯儿抱着小被子赤脚站在门口,小被子的一个角掉在地上。 卓明月赶紧把他抱起来放到床上,双手捂他的脚。 溯儿扁着嘴说:“我醒来看不到娘亲,以为娘亲如厕去了,可是好久都没有回来……” 这孩子一向一觉到天亮,卓明月便趁他睡着了就出去了。 也不知孩子等了多久。 “是娘亲不好,”卓明月一直揉搓着他的小脚,直到脚掌温热起来,她把用被子盖好他,“下次醒来看不到娘亲,溯儿也不要站在地上,好不好?” 溯儿说哭就哭了,“我不要有下次!” 卓明月赶紧哄他。 溯儿却气鼓鼓的说:“那你给我找个爹爹!你出去了我要爹爹陪我!周姨也行!” “找来的爹爹对你不好,怎么办?” “娘亲真笨!再换个爹爹不就好了!” 卓明月捏捏胖乎乎的小脸,“怎么突然又想要爹爹了?” 溯儿把脑袋埋进被子里,没吭声。 一会儿后,等到娘亲躺到他身边来,他才小声说:“别人问我爹爹是谁,我说不出来,他们会说我小笨蛋,我不想做笨蛋。” 先前他能理所然的说他爹爹是巫马陵。 可是被高蕊姬嘲笑之后,他就想有个在身边的爹爹了。 下次再有人不信,他好让爹爹出来。 卓明月道:“会有爹爹的。” 这是娘亲第一次应承他。 溯儿眨了眨眼睛,就这烛光看娘亲的脸色,娘亲眉心紧蹙着,似在为了什么揪心。 他就乖乖闭上了嘴,也闭上了眼睛。 …… 有云书陪着一块儿玩,溯儿开心了许多。 两个孩子在草木间又跑又跳的,庭院里都是孩子的笑声。 那些花草树木许久无人打理,挺杂乱的,修理移栽是一件挺麻烦的事,哪怕请了二十来个小厮,忙了这两日仍然还有荒芜的大一片要弄。 卓明月就拉着姜柳一块儿修理。 有事做,也免得姜柳沉浸在伤痛中。 “姑娘,云将军来了,在门外求见。” 姜柳心中一慌,紧张得握不住剪子。 “他这就来要人了吗?能不能不给他,书儿不能回去的。” 卓明月看了眼不远处的云书,那孩子的确懂事,他大了溯儿六岁,就很尽职的当这个哥哥,苦口婆心的跟溯儿讲虫儿不能玩,水边不能去。 书儿很招人喜欢。 “放心。” 卓明月留下这两个字,就独自去门外见云程。 云程不是孤身来的,他带了不少东西来。 “这些是书儿的衣物,这些是他每日要念的书。” 他一一介绍过带来的几个箱子,再看向身后背着箱笼的先生。 “这是教导书儿的大儒,我也带过来了,书儿的功课不能落下,他母亲爱惯着孩子,还请你帮忙盯着点。” 卓明月淡淡“嗯”了声。 这么看来,近期云程也没有打算把孩子带回去。 又或许是知道没法从她手里带走孩子,就干脆以退为进,摆出态度来。 云程交代完这些事,沉默了好一阵,才说:“书儿我就不带回去了。” 卓明月挑眉,“嗯?” 是良心发现,明白自己做不好这父亲吗? “蕊姬放不下对姜柳的恨,也容不下书儿,”云程说,“孩子不回来也是两全其美的事。” 卓明月愣了愣。 所以他面对欲伤害他孩子的人,不是选择处置恶人,而是不要孩子了。 这就是所谓的,两全其美。 卓明月道:“你对高蕊姬,当真爱的情深意切。” 云程下意识的反驳,“不是爱,只是她受了太多苦……” 卓明月冷笑:“论受苦,书儿不苦吗,画儿不苦吗,姜柳又哪里不苦?同样是不容人,姜柳不行,高蕊姬却可以容不下任何人。你不肯承认,不过是打心眼里,瞧不上她妓女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