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哭丧
卓明月在乾元宫中等到天黑,仍不见溯儿回来。 她欲往外去寻,却被拦了路。 “太后娘娘,您不能出去。” 卓明月顿了顿,“摄政王下的令?” “是。” 卓明月回到正殿里头,越发的无法心安。 不让溯儿回来,又近乎禁足似的不让她出乾元宫的门。 若没什么事,绝不可能。 最折磨人的,是猜不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宴清风不让她走出乾元宫,定是有什么事不能容她去干涉,或者不能给她知道。 而这件事,势必与溯儿有关。 不知已是什么时辰,春桃奉了五六回热茶,来来回回劝她去歇息,她都只是摇摇头。 “你去歇着,不用再过来。” 旁的人都没必要在这陪着她熬。 身边婢女在她命令下都退去。 她独自枯坐在森冷的殿中,天际一声鸦叫撕破夜空,她恍然回些神,才觉四肢僵冷。 她去衣柜前,欲拿件薄毯披盖,余光瞥见一旁叠好的一打小衣。 都是溯儿的。 她目光定住,久久的站在那里。 有人走入殿中,脚步由远及近,沉重而缓慢。 “明月……” 他开了个口,却迟迟没有下文。 卓明月淡淡“嗯”了声。 “不必道歉,也不必解释,”她没回头去看身后的人,平静说着最恶毒的话,“溯儿有三长两短,你也一块儿死了便是。” 她不需要听那些徒劳的言辞。 她要活生生的孩子。 如果孩子有什么不好,她就只剩下怨恨。 宴清风掀起沉重的眼帘,承诺道:“溯儿不会有事,我母亲不会伤害溯儿的,你就当孩子去祖母那住几天,过些天自然会回来的。” 卓明月冷淡道:“所以她到底是想做什么?” 宴清风道:“你不必管,就安心等着,我会把溯儿带回来。” 卓明月冷呵。 什么都不说,便叫她安心。 “你母亲是要把溯儿留在身边,直到她死了再把孩子还我。还是哪怕她死透了,也不把孩子还我?” 宴清风捏了捏眉心。 “你说话别那么难听。” 卓明月实在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她这一夜满心想着,大长公主怎么不早点死。 “我还盼着她洪福齐天吗?” 宴清风哑口无言。 他在外头找了一夜,一无所获,他也心力交瘁。 “总之,我一定会把溯儿还到你手里的,你不要多思多虑。” 卓明月冷冷盯着他的眼睛。 “你装什么好人啊,没你的纵容,没你的协助,大长公主能做成这事吗?” 宴清风沉默片刻,愣是无力反驳。 这大概就是母亲要回宣王府的原因,王府中留下来的,到底都是父亲的人。 而他大意了。 他料想着母亲绝不会对溯儿做什么,毕竟是她心心念念的孙子,没成想,她会拿溯儿来威胁卓明月。 “我的错,我没有料到,”宴清风艰难的说,“但你已经同意让她看孩子了,我不可能再帮她做出这样的事,你知道我不会。” 他会不会,她如何知道。 卓明月说:“你无心帮你母亲抢孩子,那就让我去见她。” 宴清风对上她冰冷的双眸,眉心一跳。 绝不能让她去见母亲,若是让她见到了母亲,后果不堪设想。 他面色拧巴,迟迟答不上话。 卓明月走到妆镜旁,打开放簪的楠木镶金匣子。 随手拿了根金簪,抵在自己心口处。 “卓明月!” 宴清风一怔,他往她走一步,她便将簪子抵得更深,他便不敢冒进。 卓明月的情绪逐渐失控。 “带我去见你母亲和溯儿。带我去!” 这场僵持,宴清风必定是落败的。 他别无他法,只能同她说一半的实话。 “我母亲要你的命,你去了,她会诱你赴死,”宴清风低涩道,“故而我将你禁足。” 卓明月这倒不太明白了。 宣王要她命,是有缘由的,大长公主又为何非要她死不可? “为什么?” 宴清风避开她目光,摇摇头。 母亲说是父亲的遗愿,他便猜测到是怎么回事。可任凭他怎么解释说父亲没死,母亲都不相信,只当他在诓骗自己。 事到如今,宴清风大概明白了,父亲为什么要假死。 若非当初他重伤昏迷,意外发现父亲还活着,时至今日,他或许已经成了皇帝,独自站在那无人的高处。 毕竟,隔着父亲的人命,他不可能原谅卓明月,亦不会为她放弃皇位。 而如今的局面,终究叫父亲失望了。 但这一些,他该怎么说出口? “是我对不起你,”宴清风在这片刻间,心中有了主意,“我带你去见母亲。” …… 长安城外几十里处,连绵不断的山脉中,有一座山庄。 朱墙碧瓦,庞大巍峨,宛若另一座皇宫。 山庄外,下马车之前,宴清风把自己的剑塞给她。 “用它挟持我。” 卓明月接过剑,跳下马车就将剑抵在了他胸口处。 宴清风把剑尖往上抬了抬,抵在咽喉处。 只是他高了她一个头,此种挟持方式,到底显得太假了些。 “算了,我自己来。” 宴清风从她手里拿过剑,另一只手去牵她,刚触及,她就避开了去。 他习惯了如此,但这一回,他强行握住了她手。 “装作爱我,胜面会大些。”他在她耳边说。 母亲看不惯她,也有她对自己无情的成份在里头,若是她有了情,母亲多多少少会改观一些。 卓明月大概也是想到了这处,没再挣开他。 山庄外,层层士兵把守。 卓明月认出为首那位。 冯志。 她原以为,宣王死后,他的部下该尽归了宴清风,没成想竟然效忠大长公主去了。 士兵分立两旁,给他们让道。 他们牵着手走过铺着血红绒毯的漫长台阶,台阶尽头,是气势磅礴的山庄正堂。 段知菁端坐在正堂上座。 一对男女背光而来。 她的目光先落在那相牵的手上。 “卓明月,你来了。” 卓明月凉寒的目光看向她。 这病入膏肓的妇人,脸色呈病弱苍白,在这还不太冷的深秋,她已裹了件狐裘,显得格外畏冷。 已是半身入棺材的身子,卓明月本也无意于再与她计较,她要见孙子,也由她去了。 “溯儿昨晚哭狠了吧。” 卓明月想到孩子就心疼,这妇人口口声声爱孙子,真的爱,又怎会利用溯儿做出这样的事来。 她说:“就当提前给他祖母哭丧了,也算尽了份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