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希越!” 从谢氏出来的顾希越,走路快得能扬起一阵风。 “喂,你走慢点!我跟不上了!顾希越。” 冷溪在后面一边跑一边喊,一直追到车边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 见顾希越面无表情地开车门坐进车里,冷溪气的又给了他一拳。 “你干嘛呢!和自己较什么劲。” “是我错了。” “啥玩意?” 坐进车里的冷溪来不及感受空调带来的片刻清凉就发觉了一旁的人情绪有些不对。 “谢周秦不是秦琅。” 冷溪表情一僵,松弛的身体立马紧张了起来。 一个永远装睡的人忽然醒了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盯着顾希越看了很久,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再看到他发红的眼角时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希越……” 冷溪注意到,方才还走路带风的顾希越此刻已经无力的趴在方向盘上。 双眼迷茫无神,仿佛整个人掉进了无底的深渊,失魂落魄得像一个迷路的小狗。 二十四五岁,本该是最澎湃昂扬的年纪,可零碎的头发垂在顾希越的脸颊上,透露出的却是强烈的破碎之气。 方才或许是因为有外人在场,顾希越强忍着不让自己被控制不住的情绪牵着鼻子走。 而此刻,回忆的浓度太高,情绪的催化太严重,让他无暇抑制内心的伤口,刻骨铭心的痛意已经排山倒海一般吞噬了他的理智。 冷溪看着顾希越死死握住方向盘的手抓得一阵红一阵白。 微微颤抖的肩膀像是对现实的一种妥协。 “终于想通了?” 冷溪叹了口气,轻轻将手抚上顾希越的后背。 似乎是无意,顾希越一贯缠在手腕间的护腕因为摩擦崩断,露出的一节胳膊上密密麻麻排列着几道扭曲的伤口。 “想通?这么多年了……如果想得通,我还在腾蛇呆着干什么?” 冷溪的心被狠狠地揪起,仿佛又看到了几年前他从一浴缸的血里把顾希越捞出来的模样。 这几年,顾希越活得越发不拘小节,用毛躁粗犷的人设活了十年。 冷溪都快要忘了,顾希越曾经是个磕破皮都要别人抱在怀里哄的爱哭鬼。 今天若不是谢周秦那一番话刺进了顾希越的内心,只怕他也不会情绪应激,险些撑不到车里就要崩溃。 “其实那天沈夏就劝过我……” 顾希越平复了一下情绪,顶着微肿的眼睛让他看着十分的孩子气。 冷溪也不接话,就这样一边递抽纸,一边时不时递口矿泉水,像伺候孩子似的听着顾希越断断续续地倾诉着。 “验过指纹,他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指纹是不可能伪造的,这是无法反驳的铁证。可我就是不相信,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他就是我要找的人,他的眼神,他的小动作都像极了秦琅。” “其实……指纹也不是没有可能出错。” 冷溪不忍心看顾希越这样伤神。 顾希越抽摇摇头,他果断走冷溪手里最后一张纸用力擤了一下鼻涕。随后他的目光就逐渐恢复了平静。 “不会,我查过两次,结果都是一样的,不可能出错。” 冷溪见他表达流利谈吐清晰,这次的情绪崩溃似乎并没有耗费太久的时间就已经平稳度过去。 当年秦琅牺牲的消息传来,顾希越就陪了半条命。 如今好不容易抱着希望坚持了这么久,他实在是担心没有了精神支柱的顾希越会再次动了轻生的念头。 冷溪一时也不知道是应该欣慰还是应该心疼。 “希越,不管是周秦不是秦琅,我都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个伤害自己。” 冷溪知道,在秦琅这件事情上自己的劝告约等于对着天空放一个屁。 运气好能听个响,运气不好,那就连味儿都闻不到。 “我不是小孩子了。” 顾希越嗓子有些干涩,可语气倒是笃定。 “冷溪,你放心,过去的傻事我不会再做了。” “你做的傻事已经够多了。” 冷溪耸耸肩,故作轻松地推了推顾希越让他和自己换个位置。 顾希越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开车,于是老老实实地换到了副驾驶上闭目养神。 * 回到支队的顾希越和冷溪屁股还没挨上椅子就被周厅长叫了过去。 于方波和市里领导沾亲带故,就这样死在了腾蛇总要给一个交代。 两人心里虽然早有准备,可踏进会议室看到一排板着脸抱着文件制服专员时,还是被这排场搞得有些意外。 “小顾,冷溪。”周延年看到二人进来时语气难得地温和,“来,坐。” 顾希越和冷溪对视了一眼,似乎明白眼前这一排兵马俑来者不善。 周岩年从警三十多年,在厅长的位置上也做了将近二十年,可以说他是看着顾希越和冷溪长大又看着他们从学生变成警察的长辈。 虽说小一辈总是在背后吐槽他古板严肃,但周岩年的威望在新一代的五大支队里也是毋庸置疑。 “这位是南区过来的领导。” 周岩年伸手朝着对面的方向挥了挥。 顾希越顿时了然,于是顺从地朝着对方伸出手。 “领导好。” 为首的细眼男带着一副眼睛,皮肤白得像刚刷的墙。 他皮笑肉不笑地朝顾希越点点头,“顾队长是吧,关于您在于方波案中暴力审讯一事,上面已经知道了。” 他蜻蜓点水一般在顾希越手上握了一下。 “我今天来,就是来宣布我们的处理结果的。” 闻言,冷溪眉头一皱就要开口。 顾希越一把将他按了回去,随后接话道:“暴力审讯?没记错的话,我们上报时说明的是嫌疑人意外身故,相关尸检报告和监控记录都有奉上,没有调查清楚,领导您怎么就把事情定性为暴力审讯了?” 细眼男用鼻梁拱了拱眼镜,“顾队长果然伶牙俐齿啊。” “——但,这件事情必须要有个定论,这份处分通知,你先打开看看,没问题就赶紧签字吧。” “处分?” 冷溪终于坐不住起身夺过了桌上的文件。 周岩年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喝茶,眼神却停留在顾希越的脸上等着对方和他四目相接。 顾希越如他所料愣了一秒,紧接着又划过一丝了然。 “停职检查!”冷溪“啪”地将文件往桌上一甩,“你们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