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了两秒后顾希越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就算你说的有道理,可这个推断死无对证。于太太红杏出墙也不代表于彤彤一定不是于方波的孩子,假设不成立。” “知道脐带血干细胞吗?” 顾希越的分析终于让谢周秦的表情有所缓和。 “为了给孩子多一重保障,部分条件允许的家庭会在医院保留他的脐血干细胞防止未来出现疾病的可能……所以就算于彤彤不在了,脐带血匹配的基因鉴定,在法医学上还是认可的。” 谢周秦的话仿佛一道闪电划过,顾希越脑子里的弦一阵激荡,脏话也顺嘴秃噜而出:“草,有钱人的逼玩意儿还真是多。” 说完,顾希越头皮一紧。 一旁谢周秦的凝视让他觉得颇为心虚。 他急匆匆将脸挪向窗外,尴尬地冲着角落干咳一声。 “这也不算有钱人的特权,你基本常识都没有吗?” 面对质疑,顾希越反常地没有跳脚。 他沉默了一秒后就扯开了这个话题。 “既然谢董都想到这一层了,想必是已经拿到于彤彤的脐血样本了?” 谢周秦的目光像口香糖似的粘在顾希越的脑袋上似离非离,仿佛想从他头上粘下一块皮才肯罢休。 “是。” 顾希越笑了。 “谢董这么灵敏,倒是显得我这个腾蛇队长班门弄斧了。” 说完,他拧过大半个身子微微靠近对方,眼神锐利仿佛在质问。 “您以前,不会是干刑侦的吧。” “我在北欧学的是美术。” 顾希越一眨不眨地继续盯着他。 “恕我直言,谢董气场强大颇有威仪,看着不像是搞艺术的。” “人不可貌相。” 谢周秦面不改色。 “您在欧洲长大,成语倒是学得很好。” “谢谢,我的学习能力一贯都很强。” 顾希越很想从谢周秦的脸上读出点什么。 但是很可惜,对方脸色如常,丝毫不像有任何秘密。 顾希越放弃了观察,他将手里的文件塞回文件袋收好,随后抬头认真地问道:“为什么帮我?” “帮你就是在帮晓璇。”谢周秦的回答滴水不漏,“也是在帮我自己。” “就这么简单?” 谢周秦轻笑一声,“不然呢?” 顾希越还是没忍住心里的悸动。 对方眉宇间和秦琅颇为相似的神色让他的心绪克制不住地翻涌。 顾希越唇齿微张,指尖被死死攥进掌心。 “谢董,您很像我的师父。” 谢周秦笑了。 “我这么老?” “您刚刚问,为什么要和你一个嫌疑人交换情报……” 谢周秦忍不住“嗯?”了一声。 只听顾希越声音逐渐放缓,夹杂了几声自嘲般笑声。 “……其实是因为昨天见到你时,我把你当成了他。” 在顾希越看不见的阴影处,谢周秦的笑容逐渐褪去。 “我们长得很像吗?” “不像。”顾希越淡淡道:“但我说不上来为什么,或许是你们的气质和举止有雷同之处。他是个很优秀的人,就像你在生意场一样,他也是我们整个支队的骄傲。” “顾队还真是一个凭感觉处事的人。”谢周秦的态度晦暗不明,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很可惜,我不是你师父。” “就当寄托思念了。”顾希越自顾自说道:“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无以为报。我想气质如此相近的两个人,心性应该也大差不差。” 谢周秦握住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 “看来他对你来说很重要。” “宛如至亲。” 顾希越一字一顿,字字珠玑。 “所以你是因为我像他,才相信我不是杀人凶手?” 那灼热郑重的目光烧得谢周秦不敢抬头。 “——是,所以,你是吗?” 良久的沉默像是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谢周秦一时分不清顾希越到底是在问他是不是凶手,还是不是不是别的什么人。 “当然不是。” 谢周秦最后说出了一个双方都心知肚明的答案。 只是他仍觉得不够,于是还是顶着笑容又反问了一句:“就算我真的是,难道你问,我就会承认?” 顾希越目光深邃地凝视着他。 “不会。” 谢周秦笑容里多了几分轻松。 “那你岂不是问了个没用的问题。” “人下意识的回答最容易暴露自己的秘密。”顾希越复杂地回望着他,“反驳错误是一个人习惯性的举动,当你被冤枉时,第一反应可以是惊讶,可以是慌张,可以是愤怒……但绝对不会是冷静和无动于衷。” 顾希越低头轻笑一声。 “谢周秦,我刚刚问你的时候,你表现得太冷静了。” 谢周秦抬头和顾希越对视的时候,仿佛遇到了一场无声的质问。 顾希越的眼神太过炙热,让谢周秦有些不敢直视,最后他率先挪开了目光,故意避重就轻道。 “怀疑需要证据。你从剧场出来时应该已经确认昨天我说的事情是真的,虽然我有杀于彤彤的理由,但是我没有作案时间,非要说的话,也就是寄了那两只死鸽子有些涉嫌扰乱办案……” 说到这谢周秦斜着身子往后一靠:“没事,你要是不怕丢人,尽管用这个罪名把我带走,我没意见。” 顾希越盯着他看了很久。 对面这个人很清楚自己的质问并不是指向案件却还是含混过去,这种装聋作哑的行为似乎已经在不经意间暴露了什么。 顾希越什么都没说,可谢周秦还是注意到反光镜内他逐渐攥紧的拳头。 “谢董在公司也是这么装聋作哑的?” 不知沉默了多久,顾希越忽然撂下这么一句。 谢周秦刚想抬头反驳,只见顾希越已经拉开车门钻了出去。 “砰”的一声关门的样子似乎带了几分怨气。 谢周秦被车门带来的劲风砸了一下脸。 “喂,顾警官……” 来不及说什么,顾希越已经走远了。 谢周秦突然抿嘴偷笑了一声。 他没有开门去追,只是坐在车里目光灼灼地的盯着。 等看不清后脑勺的那一刻,他才用力舒了口气。 就像顾希越说的,一个人的容貌声音都可以改变,唯独心性气质刻入骨髓,皮囊再好,也会在不知不觉中受到内在影响。 谢周秦低头一看,手心不知何时已经浸满了汗。 “幼稚。” 他深觉好笑,握着方向盘愣了好一会,才掉转车头缓缓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