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无形的防线却始终存在
之后的一周内,陆婉凝因为小黑猫,每天都会回晟园。 然而这一周内,她一次也没有碰到过顾淮墨。 一切就如同之前的三年一样。 陆婉凝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合情合理——那个眼里只有工作的顾淮墨,才是她熟悉的模样,不是吗? 这样就正合她心意。 而在她决定回晟园之后,陆家人显然对此颇为担忧。 “凝凝,你不要被那小子的三言两语给蒙蔽了,他只是因为你之前喜欢他那么多年,所以不习惯你突然要离开而已。”陆轩然第一个表达不认可。 陆松明一脸冷然,板着一张脸说:“……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不该插手。但凝凝,即便你又对他心软了,陆家也没那么快承认他。” “目前公司和顾氏的合作仍然不会再持续,至于你们两个的感情,你自己把握。” 而陆母苏云,更多的是担忧和不放心,拉着陆婉凝的手说:“凝凝,妈妈以前想着家和万事兴,劝和不劝离,可是对你,妈妈只希望你不要受委屈。” 苏云人如其名,轻柔温和,说着说着便开始抹泪:“我知道你以前不管遇到什么,都不喜欢跟我们说……但是妈妈有时候也希望能听到你的烦恼……” 陆怀泽起初沉默不语,最后望向陆婉凝说:“不管怎样,陆家永远是你的家。任何时候,你都可以回来。” 陆婉凝听着这些话,颇感无奈:“……爸妈,哥哥,你们放心,我有我自己的考量。” 他们都以为她是因为对顾淮墨心软,可实际上,如果真的是心软,那越是心软,陆婉凝越会用理智控制自己远离他。 恰恰因为她想通了,自己不应该把顾淮墨推到对立阵营,才能够放下心防去和他正常接触。 而只有一直没有作声的陆景澜,最后在陆婉凝离开时提出送她离开。 “三哥,你刚刚怎么没有说话?”陆婉凝感觉陆景澜的心思和她一样,总喜欢藏得很深。 陆景澜却摇了摇头,只是说:“你大概是有自己的理由吧。” 他并不想劝诫或者教导陆婉凝,他只是迟疑了一瞬说:“我这次回来,其实总感觉小妹似乎变了一些。” “你心里好像藏了事情,只是我们都不知道。” 这些陆家其他人未必没有看出来,只是大家对待陆婉凝时,一边尽心宠溺,一边却又小心翼翼。 只有陆轩然会开口时坦然肆意,至于陆景澜,则更多时候只是在心中谨慎地做出判断。 陆婉凝不由哑然:“……有吗?也可能是我慢慢变得成熟了。” “但上次你听说轩然彩排事故的时候,似乎紧张得过了头。”陆景澜却对她的话不尽相信。 茫茫夜色下,尽管有灯光点亮夜幕,也始终只是昏暗的光,仅仅照亮眼前的路。 但夜色中,陆婉凝却在陆景澜身上,感受到和洛星洲相似的气场。 她险些就想要把自己预知梦的事情告诉陆景澜。 但在她张口的一瞬间,司机将车开来了,问陆婉凝:“小姐,您现在回晟园吗?” 司机是陆家的老人了,心直口快:“其实这么晚了,您可以直接住在这儿……” 而陆婉凝想要诉说的欲望,在这一刻被拉了回来。 她冲着司机摇了摇头,笑着说:“我不回去倒是可以,但是我不放心在晟园的陆小黑。” 在决定养黑猫之后,她就给这些猫起了名字。 猫妈妈叫陆小黑,她的崽崽们则是叫小一、小二、小三、小四、小五。 将来阎王爷打算从生死簿上把它们名字划去的时候,估计看到这些名字都得眼前一黑。 于是她最后还是没有跟陆景澜讲预知梦的事情。 她想,自己其实是有顾虑的。 如果她从小就生活在陆家,是千娇万宠的大小姐,那么即便她遭遇了再离奇再难以令人置信的事情,也会下意识把这些事情告诉最亲近的人。 可她不是。 这一夜后半夜下起了雨。 “滴答、滴答……” 陆婉凝的床头放了一个老式钟表,指针昼夜不分地行走着。 而她裹着睡袍走向了飘窗,坐在上面看着雨滴砸向玻璃。 一切像极了陆家人认回她的那天。 伦敦常年多雨,那天的天空也同样蒙上薄雾,而后被雨水冲刷。 那是一座陆婉凝很喜欢的城市,尽管它的多雨常常让人联想到哀愁和伤感。 可陆婉凝很喜欢雨的静寂。 “你是凝凝,对吗?”温柔却小心翼翼的女声在这时候闯入了她的世界。 那时陆婉凝的精神状态已经稳定,只是师父还是将她曾经患病的事情告诉了陆家人。 以至于他们见到她的时候,让陆婉凝错觉,自己并不是马上就要成年,而是一个三岁的孩子。 “凝凝,我是妈妈……妈妈对不起你。”苏云几欲垂泪,却都忍住了,似乎不想说太多伤感的话。 之后,他们就如同哄小孩一样,跟她介绍着来人。 “凝凝,这是你大哥哥。” “这是你二哥哥。” 第三句话陆婉凝在心底跟她同步说起:“这是你三哥哥。” 她当时其实并不渴望亲情,又或者说她还没有彻底好起来,所以有些抗拒他们的靠近。 但后来陆婉凝才知道,自己抗拒的并不是他人的关心,而是他们关心她时,小心翼翼的眼神。 她并不想要他们的特殊对待,可他们不自觉就会对她特别关照。 但这种照顾,让陆婉凝原本觉得自己已经正常了,此刻却反而觉得自己是个异类。 师父当时告诉她:“凝凝,身为医生,我或许知道你不需要被特殊对待,可她们在面对你的时候,是你的亲人。” “即便我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做,可是对你的担忧和关切依旧是难以掩饰的。” 她当时听完有什么反应? 似乎是把头埋进了自己抱枕里,半晌后闷闷出声:“我可不可以,不回家。” 无论是从前养父母的那个家,还是陆家。 后来,陆母在伦敦陪她住了三个月,她才终于对苏云有几分亲近。 之后她慢慢接受了他们,回国完成学业,一直到现在。 但陆婉凝这些年,却仍旧时时刻刻避免着,在他们面前表现出‘不正常’的一面。 包括但不限于,情绪的大起大落,或者沉默压抑痛哭。 尽管她其实也没有那么多极端的情绪,可无形的防线却始终存在于她心底。 所以现在,她不知道自己如果说出那荒谬的预知梦,会不会被认为是精神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