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看来一会儿要靠唐大学霸帮大家把关了。”陆婉凝收回目光，接过了话茬。　　 唐池看起来的确是一心只有学术，甚至闻言才抬眸看了眼陆婉凝，很快就又移开了目光。　　 这种情况，别人或许会推辞一二，亦或者笑着说他应该的。　　 然而唐池颇有些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会的。”　　 大家一时间被他逗笑，就连吴工都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小唐啊，你总是这么一本正经。”　　 洛丞风却在这时候看了一眼陆婉凝。　　 他觉得，这个唐池如今一板一眼的性格，倒是跟陆婉凝很像。　　 只不过，是很多年前的陆婉凝。　　 当然，也有人抱有疑虑：“珍珠蚌的蚌肉，能吃吗？”　　 张工不以为意：“害，这有什么不能吃的，最后反正都高温杀毒了。”　　 唐池却在这时，多解释了几句：“珍珠蚌肉是可以食用的，只不过需要注意一些地方。比如清洗的时候要用淡盐水浸泡一段时间，以便蚌类排出蚌壳内的沙子和杂质。”　　 “还有就是要选购新鲜的珍珠蚌，已经开口的和闻起来就有异味的最好都不要。”　　 唐池思考着说了很多注意事项，终于收尾：“……最后就是大家注意一下，自己是不是对海鲜过敏，过敏体质最好不要食用，毕竟它也属于海产品。”　　 张工不由闭上了嘴，看起来为自己轻率的发言感到些许惭愧。　　 他毕竟是前辈，结果看起来竟然不如唐池严谨，其他人则是赞叹地看向唐池。　　 大家都喜欢能力强的人，唐池诸多光环加身，在陆婉凝没来的时候，队伍里就属他被议论得最多。　　 “还得是小唐啊！平日里看着沉默寡言，一涉及到他懂的领域，就闪耀全场了哈哈哈！”　　 “叫什么小唐，你也就占了个年龄优势，我们唐大学霸过几年指不定就是唐工了。”　　 大家嬉笑了几句，很快就把这个话题揭过了。　　 毕竟他们现在还在去现场的路上呢，新一天的工作刚刚开始，过早畅想结束工作后的事情也没用。　　 而今天实际上是陆婉凝第一次跟他们去现场见识这传闻中巧夺天工的水利枢纽。　　 水利枢纽其实是一个笼统的称呼，而这里有一个单独的名字，叫‘小浪峡’。　　 小浪峡是一座大坝，但它也是一个大型综合性水利工程。　　 集减淤、防洪、防凌、供水灌溉、发电等为一体。　　 而它周边地区，也因它的截流，形成了独特的景区。　　 每年开闸放水时，小浪峡公园近水的那边，就会水位上涨。　　 “那岂不是很危险？不过应该会有围护设施的吧？”陆婉凝跟洛丞风相对走得慢，在队伍中后方。　　 而唐池也在他们身边，只不过走的慢。　　 似乎是因为他总喜欢走走停停，观察着周围。　　 也不知道他从这些岩石和泥土中究竟观察到了什么。　　 唐池一向是不爱接话的，因此陆婉凝本也只是自己随口发问，没承想这一次却开口了：“是有围护的。”　　 “……不过即便如此，危险依然存在，虽然官方明令禁止，但其实每年那段时间，都会有人去捞被冲上岸的鱼虾，然后去卖钱。”　　 “近些年我没有听说过了，但早年间的确有人因此丧命。”　　 洛丞风听得唏嘘不已：“……何必呢？那点鱼能值多少钱？”　　 唐池只瞥了他一眼，静默不言。　　 陆婉凝却对洛丞风摇了摇头：“你这是何不食肉糜。”　　 又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有着富足的物质条件，更何况是很多年前呢。　　 洛丞风只能无辜地盯着陆婉凝：　　 “凝姐，我冤枉啊，只是随口感慨了一下……我的确觉得生命更重要。”　　 “我可以为了追求，理想而身赴险境，但如果不是生活窘迫到了已经活不下去的地步，我会觉得这样的事情是没有必要的。”　　 然而他这话本也就足够理想主义了。　　 因为，大部分人对于危险都是没有那么敏感的，就像流感盛行的季节，依然有很多人不会有意识地戴口罩。　　 当大家都去捞鱼的时候，也会有很多人只看到了三两天内就可以赚到自己辛苦很久的钱，而意识不到背后隐藏的风险。　　 陆婉凝笑了笑，发现其实不能说洛丞风说得不对，但有时候也很难解释，很多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地讲道理就能够说服大众。　　 “……洛特助，你想得太简单了。”唐池出乎意料地反驳了洛丞风。　　 “对于普通人而言，哪怕只是多两百块钱，也可能意味着能给孩子添一套新衣，或者能出门吃一顿大餐。”　　 “这些朴素的物质条件，就足够打动他们了，更何况在他们眼里，大家都这么做，这件事并没有那么危险。”　　 洛丞风只能面带歉意：“抱歉，我的确想不到那么多。”　　 但他看陆婉凝明显赞同唐池的模样，不由心情复杂了些许。　　 他想不到，是生活环境的局限，但其实这几年他越来越多地接触到普通人后，已经多少能理解一些了。　　 而陆婉凝……这些年大家都只记得陆婉凝是陆家失散的女儿，就连他都险些忘了，他跟着哥哥初见她时，她有多狼狈。　　 于是，在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后，洛丞风突然想起来发问：　　 “凝姐，所以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实地考察呢？我以前觉得你只是出于对工作负责，但今天突然感觉，或许是你自己，很享受这样的状态。好像比起那些名流晚宴，你更乐意跟普通人相处。”　　 洛丞风看着前方的队伍，每个人的鞋底都沾满了泥土。　　 他们性格各异，甚至一开始并不都对陆婉凝态度友好。　　 可即便如此，陆婉凝似乎依然热衷于融入这些人。　　 “……我只是不喜欢那些虚与委蛇的场合，普通人的生活也不是没有明争暗斗。”　　 “而且，你怎么会觉得他们普通呢？这里面的工程师每个人都算是行业内的佼佼者，也许他们未来或者身边的人，就有出现在新闻中的国家研究院的院士。”　　 但如果说她完全没有偏好，也不是这样的。　　 陆婉凝心想，一个人的过去是会潜移默化决定很多东西的。　　 在她还没有如今突出的能力之前，在她还只能躲在衣柜里瑟瑟发抖的时候，和千千万万人一样，向上求学就是她目光所及，唯一的出路。　　 而即便现在她已经能够肆意挥霍享乐，却依旧只有在亲自听到见到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才能感觉到脚踏实地。　　 纸醉金迷的繁华，反而像是悬浮高空的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