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悲痛欲绝
八月十四,中秋前夕。 银白月光洒了满地,窗外树影婆娑,偶尔夜风拂过发出簌簌声响。 熙和帝倚在龙床上,燕长风端来煎好的药,要服侍他用下。 “俞大夫说您再喝两天,他就给您换个药方,比起之前,您觉得好些了吗?” 俞海入宫后,熙和帝没有再无端陷入睡梦醒不来的症状,这让燕长风松了口气。 “朕好些了。”熙和帝自己仰头把药喝完,还没擦去唇边的药渍,他问,“西北战事如何了?怎的还没消息?” “文书从白鹤城传回京城需要时间,父皇您再等等。” 熙和帝忽然心慌,这些天他一直没有燕扶光的消息,总有不好的预感。 燕长风却以为他又心里难受了,忙说:“明日儿臣让澜哥儿进宫陪您说说话……” 话音未落,外面候着的太监进来禀报:“皇上,皇后娘娘和陈妃娘娘求见。” 熙和帝像是累极了,喘着气让燕长风扶着他躺下,“让她们进来。” 徐皇后走在前面,陈妃落后半步,两个女人一进来,燕长风就主动从熙和帝身边退开。 然而,到了龙床前,陈妃上前一步将徐皇后甩在后面,她不动声色地挡住熙和帝往后看的视线,笑道:“皇上,俞海说您近日恢复得不错,臣妾让小厨房熬了汤,您喝点汤补补身子?” 熙和帝撇撇嘴:“大晚上的,朕不想喝。” 陈妃也不恼,还是笑着:“那行,明日早上臣妾再让人送来。” 熙和帝敷衍道:“行行行,明日再说。” 徐皇后趁势出声:“皇上您如何了?臣妾担心您担心得睡不着……” 她眼睛外面一圈带着黑青,确实是睡眠不好的模样。 熙和帝语气软和了些:“你担心这些干什么,你又不是大夫。” 陈妃心中冷笑,让开了点位置。 徐皇后哪儿哪儿都不顺心,身体也随之消瘦许多,她一说话就容易掉眼泪:“这与痛在臣妾身上有什么区别?皇上,您快点好起来吧。” 熙和帝心思不在她们身上,除了敷衍就是敷衍。 徐皇后和陈妃在熙和帝寝殿内待了一炷香时间,从西北发出的文书终于送到了长定殿。 ——这一战大燕终究是赢了,不过大燕太子战死。 熙和帝瞬间不认识这几个字了一样,他睁着浑浊的双目,颤声问:“长风,你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 陈妃紧紧攥住了手绢,心跳速度加快,她很希望陈思安按照他们的计划办成了事。 燕长风盯着文书看了又看,他不相信,一点都不相信。 “父皇,我不信……” 熙和帝更不信:“去给朕问清楚!去!” 吼出这几个字,熙和帝猛地向后一仰,喷出一口鲜血。 明黄色被面染上朵朵血花,徐皇后尖叫着喊:“太医!快传太医!” 陈妃面色凝重,紧跟着吩咐:“让俞海快点过来!快!” 熙和帝推开给他擦拭嘴角血迹的太监,他双目赤红,厉声道:“去查!谁要是敢造谣,朕诛他九族!” 可白鹤城内是真的有人亲眼看着燕扶光胸膛中箭,又被拖行至沙漠的。 淖木带着燕扶光离开后,城中剩下的将士有人自发组织去救人。 梁非和苏渊去救燕扶光的时候,把他身上的衣裳和淖木换了,野狼叼着撕扯下来的淖木的尸体离开,城内将士赶去的时候只看见一片片血迹斑斑的碎布。 他们捡起这些碎布,哀恸万分地回了白鹤城。 燕扶光死了,死在了沙漠中。 熙和帝一口气喘不上来,两眼一闭陷入昏迷。 太子府隔日就得到了消息。 宁华月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闻言失望地说:“这就死了?” 好不容易当个太子,还没等登基就死了,她的美梦被迫随之破碎。 “咳咳……”宁华月想到了什么,她笑着吩咐丹红,“锦箨院那边恐怕还没得到消息吧,快去告诉魏侧妃。” “……是。” 丹红心情复杂,整个太子府荣辱与共,她不明白宁华月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难道因为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不然就算她这样的下人,也为太子的死感到惋惜和沉痛。 丹红过来的时候,绿卿手突然失力,勺子哐当一声掉在桌上。 她摁下心底莫名其妙的慌乱,问道:“是太子妃有什么事吗?” 丹红摇摇头,她看了眼澜哥儿,张张嘴没能把话说出来。 犹豫间,曼冬双眼通红从外面进来。 绿卿攥紧手指,嗓子发涩:“怎么了?” “主子,殿下……殿下战死!” 听到这里,绿卿竭力镇定:“谁传的消息?” “皇宫里传出来的……” 今天满京城几乎都在议论太子的死,宫里皇上悲痛拒绝还没从昏迷中醒来,消息绝对假不了。 瞬间,绿卿手脚发麻,浑身颤抖,冷汗直冒。她大口大口喘着气趴在桌上,耳朵里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尖利声音充斥,脸颊、嘴唇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燕扶光死了,她的燕照临回不来了…… 痛苦到处蔓延,绿卿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冷汗一颗颗从她脸上滑落,寄琴手忙脚乱地扶住她。 “快去请府医!” 澜哥儿吓坏了,他飞快从椅子上跳下来,见绿卿呼吸不上来,他六神无主地伸手去掐绿卿的人中。 “娘亲!娘亲!”澜哥儿边掐边喊,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泪水早已把脸打湿。 江医女拎着医箱飞快赶来,好一通折腾后绿卿才渐渐好转。 澜哥儿哇的一声就抱着她哭了。 从东厢房过来的聿哥儿和九哥儿看见娘亲、哥哥都在哭,他们也扁着嘴吧嗒吧嗒掉眼泪。 “娘亲……娘亲……” 孩子们一声声在她耳边呼唤,绿卿却做不出任何反应。 她仰面躺在床上,目光茫然,泪水顺着眼尾滑下浸湿鬓角。 今天是中秋,她还想着晚上和他共赏一轮月。 她的意识陷入混沌,毫无预兆地发起高热。 混乱间,她一声声喊着:“殿下……殿下……” 澜哥儿坐在床前脚踏上守着,他将头埋在膝盖上,双手环抱住自己,压抑地跟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