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是青儿汤米宴,朱茵既要照顾玉颜郡主,还要照顾着乌兰夫人忙不过来,直至下午才差了果哩到田家庄送贺礼。 果哩去时比较匆忙,快到田家庄时才发现少拿了件贺礼,马上转了轿子返回。 再次去小嫚家的路上,经过半亩河甸时,不巧遇到费长老和叮当出门,两人比较关心帮主,细问上次朱茵在大雪中滑倒的事情。 果哩一一作答,再到小嫚家时客人已经散席了,院中只有齐恒和凡亦在帮着收拾东西。 青儿汤米宴本是田家最重要的场合,进了屋子却发现只有奶妈和小嫚在。 闲话聊起来,果哩问青山去哪儿了? 小嫚说:“青山送总舵主和南震天回公主府了。” 她还说:这些日子总舵主为了寻找云先生奔波劳累,满身灰尘,疲惫的不像样子,喝了没几杯酒就醉了。” “云先生叫什么名字?”朱茵问。 “他……他好像就叫云先生。”果哩模棱两可。 她骨碌着眼睛想了想,继而立刻否认道:“不对!小嫚好像说,他叫‘云仙圣’,也许因为小嫚有浓重的乡口音,恐怕是我听错了。” 果哩说着话时看了朱茵手中的动作,她不自觉的将指尖插入玉带间而不自知。 “是在寻找这个吗?”果哩笑着,从随身锦囊中拿出铜钱来。 “给我!怎么在你这儿?我找了好久。” “哼!找了好久还说忘了云先生。”果哩将铜钱扔在书边,嘟囔着:“明明是你扔到角落里不要的。” 这事朱茵怎会不记得,多次问寻云先生无果后,心中略有愤怒,随手一扔,之后再也找不到了。 先前以为这是天意,兴许她同云先生的缘分彻底断了,谁知被果哩捡到偷偷藏了起来。 这个小丫头竟然开起这么大的玩笑来,难道不知找不到铜钱后她有多么无助吗? 芙蓉镇的家再也回不去了,云先生也不理她。 百里渊身边有了凰翊公主,万千相思紧闭心门,孤孤单单的她只有望月长叹。 多少个孤独的夜晚难以入眠,只能半夜坐在屋顶上与月光为伴,将所有心事说给月亮听。 “夫人。”苍鹰敲门。 “进来。”朱茵将铜钱收起。 苍鹰牵着清荷的手进入厅堂,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浓情蜜意的样子。 清荷苍白的脸上不仅有了笑容,还有了羞涩之意。 她用力拉了苍鹰,小声催促着什么,小脸越发的红润。 苍鹰快走一步,两人手牵着手一起跪在书案前。 朱茵扭头示意,让果哩扶了清荷起身。 苍鹰依然跪地,行了大礼说:“请夫人为我们俩做个见证人,至此以后清荷便是我的妻子,我苍鹰今生只娶她一个女人。” “清荷她……”朱茵皱眉。 “卑职知道,苍天有情不负天下。” “清荷生是鹰哥的人,死亦是鹰哥的鬼。”清荷再次跪在地上,信誓旦旦的说:“狩猎场后,我再没让南帝进过房间。” 果哩在一旁感动的热泪盈眶,她手握绢帕,轻轻擦起泪水,一下儿又一下儿,即便小心谨慎还是把脸上的胭脂蹭成了小花脸。 “这事万万不能让可汗知道,你们有何打算?需要我做什么?”朱茵问。 清荷秀眼含泪看向苍鹰。 苍鹰还没给出答案,果哩倒是机灵,忙从桌上拿过纸笔来交给苍鹰,让他在纸上落下承诺。 婚约书是苍鹰写下的,字是他和清荷两人签的。 两人签字前对视一笑,动作缓慢,像是要把倾慕之心一笔笔刻在纸上似的。 苍鹰咬破手指,两人蘸了血液一起在婚约书下按下手印,交由朱茵保存。 朱茵让果哩从柜子里找出龙凤红烛点上。 果哩翻箱倒柜,不知从哪里找了块红布出来,说来也巧,那块布上正绣有龙凤呈祥字样。 朱茵代为高堂,果哩则学着红娘的样子,引着苍鹰和苍凤在厅堂中拜了天地。 一场生死契阔与子成说的婚礼就这样欢喜团圆,简单也深情。 苍鹰和清荷拥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婚礼即是别离,朱茵想让时间过得慢些再慢些,能让两人相拥一刻是一刻。 门外秋兰秋月的敲门声她也是听得见的。 果哩更是听得见,虽说设了结界,没人闯得进来,长时间下去难免让人怀疑。 “秋兰秋月回来了!”朱茵轻声提醒。 “夫人。”清荷泪眼朦胧的抬头,看向苍鹰说:“如若清荷有来生,定断了前缘只记得鹰哥。” 朱茵知道她说的前缘指雪域主君泠长卿,转过身去掐指窥探天机。 两人还真是苦命鸳鸯,纵使超越轮回也只有十多年的夫妻情份,就这简短的时间还需要苍鹰好好活着。 “夫人……”苍鹰也想说什么,见果哩摇头,默默的静心等待。 “苍将军,你知道山圣境在哪儿吗?”朱茵转回身时问。 苍鹰摇头。 “没关系,你还有十年的时间寻找。一定记得,山圣境下住了户姓睿的人家,这种姓氏不多见。若你能等到那一天,就到睿家打铁铺子找一位睿娘,她的女儿就是清荷。” “为什么是十年?”清荷问。 “因为你也要喝下半碗孟婆汤,才能留住半缕记忆。”朱茵一字一顿的说。 她知道这是一场极度痛苦的过程,漂泊的魂魄将会在忘川河里不生不死,不眠不休,历经千难万苦才能脱胎换骨。 若如灵婆所说,云先生该是雀灵在未世情深缘浅的人。 所以,这一生中她才落得寻寻觅觅,不知所爱还是所恨。 以至于让百里渊心存芥蒂,不肯回百里府,她也背负了违背道德感的煎熬。 前进一步是错,退后一步不舍,即便心心念念她也从没奢求过什么,不过是祈求见一面然后好好告别。 “那十年以后呢?”清荷又问。 “十年以后……”朱茵回神,重复。 她轻言轻语的讲述,“睿娘遇到一位负心汉,生下一名女婴取名‘惠子’。到那时苍鹰已经四十多岁了,所以待到他能娶你回家时,可能要年近花甲。” “一人风浊残年月,一人花容月貌……你们……” 她的声音如风,很轻,仿佛这不是事实,而是读到书中一篇虐恋和故事。 “前后近三十年,你可还愿意等?”朱茵问苍鹰。 “愿意!”苍鹰毫不犹豫的答。 “好!”朱茵收起结界,吩咐果哩去开门,并让苍鹰从后院离开百里府。 送清荷出门前,她写下几行字,以书签的形式夹入书页中,把书送给了清荷。 叮嘱她以后好好照顾自己,每走一步都要按照书签上的方法去做,倘若走错一步再也无法寻道轮回。 秋兰提着食盒,秋月给清荷系紧银狐皮子,扶着她缓步离开。 清荷 “吭吭”咳嗽着,用无声的表情同朱茵告别。 走出十几步远后,清荷再次留步,转身,继而跪在地上朝着洛樱别苑磕头,感谢再造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