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这是来贵客了。”嗓门极亮。 门外有位大嫂一手牵着毛驴,一手挽着簸箩,里面不知放了什么,用深蓝色的碎花粗布罩在上面。 朱茵和果哩同时转身看去。 大嫂把毛驴拴在树杆上,咂着舌说:“我们这水牛村啊!进村必然经过大片坟茔,一般人看到后都被吓跑了,也就今年……” 她跳着脚,咧开嘴笑着摸着驴耳朵。簸箩里的东西差点蹦出来,她又紧忙用手捂住,看向院中的陌生人继续说: “真是奇了怪了!水牛村十年八年也进不来一个外人,今年倒好,加上两位姑娘该有,一、二、三……” 大嫂数不清了似的,掰扯了半天手指头才说:“加上你们总共六人。” “六人!那四人是谁?”果哩好奇,追问道。 问过后才发觉有些多余,是谁她也不认识,知道了名字又有何用。 大嫂哈哈笑了起来,两颗大板牙格外闪亮,拍拍驴屁股扯高嗓音说:“呀!两位姑娘可是大美人来!” 她笑的有些色迷眯的,粗糙的大手摸了把下巴颏,继而又拍了拍驴屁股。 驴儿“嗷呜”响应两声。 果哩看着她那贪婪的样子有些瘆人,悄悄跟朱茵说还是不要住在这儿了。 院子里那位婆婆跟大嫂不太正常,看上去同村口的坟茔那般诡异。 朱茵想想也是,住在这种阴气过重的村子里好人也得疯癫了! 她拉着果哩倒退两步,想要绕过大嫂赶快离开。 大嫂还是呵呵笑着,不知怎么又想起了果哩先前的问题,回答到:“我也不知道是谁,就是听孩子们叫他‘云先生’” “云先生?”果哩和朱茵异口同声。 “昂,就是云先生。”她把篮子挎在胳膊肘上,格外开心的拍拍巴掌说: “哎呀!真是菩萨保佑哦!我们村里子总算来了位教书先生,免得孩子们都像我一样大字不识一个。” “黑娃他娘,你就别在这里白活了,饭够不够,不够再做些送来。”老婆婆说。 “够!够!够!我看这两位姑娘也没有几两重,吃不了几粒粮食。” 大嫂把簸箩递给果哩,让她先拿着,她则到屋子里拿了桌椅板凳来。 果哩比朱茵还要惊讶,两人一下又不知应该何去何从了。 小桌不大,坐三个人凑合,四个人就有些挤。 大嫂接过果哩手中的簸箩放在桌上,欢天喜地的分开碗筷。 许是很久没有见过生人进村了,大嫂满脸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兴奋。 她去水槽里洗过手后,小心翼翼的从簸箩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瓮子,用勺子搅了搅,发现米汤不多,便说: “两位姑娘少吃点,垫巴垫巴,待会我再回家做些送来。” “阿嫂不必麻烦,我们也不饿。”朱茵温柔的笑了笑问:“您说的那位云先生是在教书吗?他是位老头?” “老头?哦不!”大嫂伸手从簸箩里拿了一块饼子咬下,边嚼边口齿不清的说:“看他那身形不像是老头,不过我也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儿?” 她说着,笑着,口中的碎渣不时喷溅出来。 果哩连忙递给她一碗米汤,等着她往下说,朱茵更是全神贯注的盯着她的大嘴巴,等着她说出云先生的样子。 大嫂喝了口米汤说:“云先生很怪,平日和哑童都戴着面具,要说他来水牛村也有大半年了,不知道为什么,从来不以真面目视人……” 她说了许多,也吃了许多,簸箩里的几块饼子很快都填进了她自个的肚子里。 朱茵怔怔的听着,越听越觉得她口中的云先生就是一直寻找的人。 真是应了那句话——众里寻他千百度,慕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水牛村没有灯火阑珊,只有大片大片的坟茔让人忌惮,也有桃花心木覆盖下的世外桃源,还有云先生所在的神秘书院。 她还记得,云先生带着她到梨园里看李子木的时候,那时的他也是教书先生。 “大嫂,云先生在哪儿?”朱茵问。 “就在城隍庙边的小院里,离我们这里不远……” “不远、不远……”朱茵不断重复,根本没有心思细听大嫂说些什么。 此时的她看上去神色慌乱,忽然起身,又不知该干嘛,走了半步停住,站在果哩身后咬着唇,两手摩挲着腰带不知所措。 “姐姐……”果哩仰望着朱茵。 “我……我想去看看。” 朱茵对大嫂说,声音颤颤巍巍的,睫毛忽闪忽闪,好像眼睛里进入了沙子。 刚走没几步,她不知怎么了,脚步变的迟缓,继而转过头,果哩和大嫂正在看着她。 突如其来的举动确实让人匪夷所思! 这时,朱茵发现自己太过冲动了,也许有人重名了呢?寻了那么久无果,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遇见! “我……我……”她囧囧的涨红了脸,不知如何是好。 “姐姐是要看看周围的环境吗?不着急,一会儿有的是时间。”果哩帮着掩饰。 大嫂似乎听出什么,嘴巴大张,露出两颗大门牙说: “我看姑娘也不像是来此游玩的,没地儿去的话暂时住下吧,我们水牛村的人热情着勒!” “会不会太麻烦?”果哩有些不好意思。 实际上,她知道问了也白问,云先生住在水牛村,哪怕没地儿住,朱茵也会想办法留下来。 “不麻烦!我老婆子整日孤零零的,你们留下来帮我做顿饭也好,这样黑娃他娘就不用两头来回跑了。” “做饭好说,这是我们小姐的特长。”果哩朝着朱茵挤弄两下眼睛。 “对,以后我来做饭。”朱茵笑出了泪花,随即问婆婆:“我们住在哪儿?” 婆婆说:“人老了总怕冷,让黑娃他娘把我的东西搬到西屋住吧!早上还能晒着太阳。你们住东屋就行。” “好了!”大嫂热情好客,马上行动。 果哩帮着大嫂一起收拾屋子。 朱茵打开包袱,把身上略微值钱的东西都放在了小桌上。 安顿好后,婆婆外出散步去了。 果哩跟着大嫂到家里取些粮食,以及生活必需品。 朱茵站在窗外,面对着即将落下的太阳呆愣愣的站着。 她一会儿抹泪,一会儿傻笑,投射到地上的影子越来越浅,也越来越长,直至长得没了影儿还是站在原地。 果哩回来时已经月芽儿挂上树梢,看朱茵跟个木头人似的笑着说:“傻呆呆的站在这里干嘛,这么想他去看看吧!” “哦……不……我在等你回来。”朱茵接过果哩手中的物品转身进屋。 她没看过果哩拿回来的是什么,也没问过天都黑了婆婆怎么还不回家,就只是默默的把一个个包裹放在不大的方桌上。 果哩纳闷,什么情况,魂都没了,还说等她回来。 她无语,摇着头铺平开被褥,嘟嘟囔囔的说:“水牛村比较简陋,以后咱们可要过起粗茶淡饭的生活了。” 朱茵似乎没有听到,安静的坐在桌边,手捻着铜钱转来转去不知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