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钰听到李氏这番话,先是松了口气,她别的不怕,就怕有人生病,在这个缺衣少药的年代,生病比穷还可怕。 她对李氏的困惑心中了然,温和笑道:“娘,以前日子过得苦,平日里吃不到什么好吃食,节日里能吃上一块乳糕,就觉得又甜又香,要是能再买上块蜂糖糕,或者吃上几块糖果子,心里就觉得这就是甜如蜜的好日子了。” 顿了顿又用手上拿着的筷子指了指葱油饼道:“其实,酸甜苦辣咸,各有各的滋味,并不是只有甜才是美味,你看那大富之家,也不是天天吃甜糕的,要不,酒楼的生意怎么这么兴旺,各味的菜肴都有人点了吃,咱们现在吃食上比过去要好了,每天各种滋味都能吃到,当然就对单一的甜不会觉得那么美味了。” 李氏听得半懂不懂,玉诚却在旁边大声地说:“娘,我知道为什么你觉得甜糕不香了,咱家现在好吃的吃食,天天都能吃上,就不觉得甜糕最好吃了。” “你看我,我一开始觉得大姐做的肉包子就是最好吃的,可是后来又觉得大姐炖的排骨也很好吃,今天做的这个葱油饼,又酥又香,样样我都觉得好吃,甜糕有甜糕的好吃,葱油饼有葱油饼的好吃,没有谁最好吃。” 玉诚一口气说了这样一大串话,想了想,又补了句:“大姐说,她还会做很多好吃的,以后一样一样做给咱们吃。能吃上各种各样的好吃的,这就是甜如蜜的好日子,娘,你说是不是?” 沈钰在旁听着,赞许地点点头,玉诚虽然说的颠三倒四,却表达的很清楚,想来这样一比方,李氏应该明白了,不会再嚷嚷着一天都吃甜食了吧。 玉桃也在旁边说:“娘,我也一样,以前我觉得能吃上甜糕,就是好日子,可是现在,我觉得我没有以前那么爱吃甜糕了,甜糕是好吃,吃一块还是很香,吃多了,我,我就开始想吃大姐做的吃食了。” 沈钰笑道:“好啦,今日是中元节,要吃素吃甜,咱们这葱油饼是用素油做的,等以后给你们用脂油做了,比这个还好吃。” 说完,就催促道:“快点吃,吃完咱们跟着娘去上香供奉,看舞龙舞狮去。” 广安寺在安平县城的东边,坐落在闹市大街,据说这广安寺成寺已久,因为就在县城里面,从县城哪里过去都不远,县城里的妇人们大多都是去寺里烧香拜佛。 沈钰把葱油饼用干荷叶包了几块,放在一个小提篮里拎在手上,把两串五十文的银钱分别塞在两个小荷包里,递给玉桃和玉诚,笑着对姐弟俩说:“这荷包里有五十文银钱,去庙会时,若遇到喜欢的,就拿这个去买,银钱不多,也就只能买些小玩意儿,咱们包子摊刚摆起来,赚钱不多,等以后姐姐赚到更多的银钱,再出去玩,就能有更多的零花钱。” 两个孩子都犹豫了,看看沈钰,又看看李氏,不知道该不该拿这个荷包。 李氏忙着拿她那些准备好的供奉之物,看到沈钰给姐弟俩准备零花钱,才想起这码子事,破天荒大方地道:“都拿着,咱们以前没有银钱,去赶集只能看着别家孩子买好吃的玩意儿,我记得玉诚有一回回来,哇哇哭半天都哄不好,不就是因为隔壁的二小子买了个小风车,这回你们看见喜欢的,买就是了。” 犹豫了一下,一咬牙道:“若真有特别想要,又贵价的,娘给你们添上,先说好,娘最多给你们添五十文,再贵,就不给添了啊。” 姐弟俩一听,连一向小气的娘都同意了,就都欢天喜地地接过了小荷包,珍宝似的藏在了袖袋里,又按了按,才放心。 玉桃和玉诚除了小荷包没有带其它东西,沈钰手上多提着个小竹篮,姐弟三个都是轻装简行,唯有李氏,手里挽着个大包袱,包得严实,用手挎着,看起来倒并不沉重。 沈钰虽然心中好奇李氏包袱里装的什么,但有了上次的教训,她并不开口问,玉桃、玉诚也很有默契,三人都知道,过节少说话,说话要挨训。 李氏领头走出家门,三人看李氏步履轻松,就打消了帮李氏提包袱的念头,沈钰最后一个出来,锁好家门,一家人出了巷子就往广安寺方向走去。 出了巷子,就看到两边的店铺大多都关了门,只有一两家大约是早上的事还没忙完,只开着半边的门在忙碌着,一副快点做完事等着关门的样子。 街市上人挺多的,大家都往一个方向,沈钰留心看了看,有好几个妇人也和李氏一样,手里挎着个大包袱,有步行的,也有雇了车子的,那雇车的,车子上的包袱就更大了。 李氏看到经过的车子,不由羡慕地悄悄指了向沈钰低声感叹道:“哎呀,你看人家供奉的盂兰盆,比我这个大了许多,还是人家心更诚呀。”言语中颇有比不上人家的自轻之意,脚步也拖沓下来。 沈钰不由莞尔一笑,原来这大包袱里包着的,不是别的,而是中元节用来供奉的盂兰盆。 她低声开解李氏道:“娘,供佛在心不在物,心诚则灵。您诚心供奉,精心挑选好果子,这就是您对佛祖的诚心了。各家的家境不同,量力而行,在佛袓眼里,都是一样的看待,不是一直说,众生平等嘛。” 李氏听了这话,默默的思量片刻,似想通了似的,把头昂得高高的,那腰板又挺起来了,走的更轻快了几分。 沈钰在后面看着,也心情轻松的面带微笑,招呼玉桃、玉诚赶紧跟上。 安平县并不大,走了半炷香的功夫,就已快到广安寺了,沈钰她们虽然从未来过,却根本不用打听道,跟着人流往热闹处走就是。 走到离寺庙还有百来步时,就已看到前面人山人海,要挤不动了。 李氏后悔地跺脚道:“还是来得有些晚了,你看,前面这么些人,这可如何是好。” 正自焦急,突然旁边有个妇人叫道:“哟,这不是沈大娘、沈姑娘嘛,你们也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