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静,风吹过树梢,哗啦啦的,就像沈钰现在的心情,稀碎,又静不下来。 这是沈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醒来的第一个夜晚。 前一天晚上,二十五岁的小白领沈钰经过了漫长的等待和装修,迎来了搬家入住的喜悦。爱吃也爱做的她终于有了一个锅碗瓢盆俱全的厨房,这么开心的事情,必须得庆祝啊,动手做了几个自己喜欢的菜,打开冰镇好的啤酒,自斟自饮,喝得开心,但后来,就断篇了…… “姐姐,姐姐,你醒醒” “二姐,大姐都睡了整整两日了……” 沈钰头痛欲裂地醒来,耳边不断地传来说话的声音,一只手还一直推搡她的身体, “别闹,头好疼,让我再睡会……” “大姐,大姐……” 沈钰闭着眼睛,不耐地动了动,想把推她的手躲开。 “有人推我?不对,我一个人住啊……” 心中一惊,沈钰猛地睁开眼睛 “哎哟,头好疼啊……” 她用手使劲按压着太阳穴,嘴里嘟囔着:“再也不喝酒了,你,你们?” 努力睁开眼睛,两个小孩子站在面前,一身灰布衣裳,面黄肌瘦,头发又黄又稀的,胡乱扎个小啾啾,眼睛里满是着急和担忧,其中一个正扑在她身边,用力晃动她的肩头。 “你们,你们是谁,怎么在我家里?” 沈钰惊恐地一下弹坐起来,往床里边缩了缩,却没有靠到她软软的床头,反而是一下子靠到了土墙上,蹭得墙上的土渣哗啦啦掉下来一片,扬起一片尘土。 “咳咳……” 沈钰被呛得咳嗽起来,头更疼了,人也清醒几分,这才眯起眼睛,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 昏暗的屋子里,摆着几件粗笨线条的木桌木凳,靠墙角垒着两个大木箱子,还有就是身下的这张床了,身上盖着一床打着几块补丁的被子,边上的墙也是粗糙不平。 “这什么情况!” 沈钰心里嘀咕着,又想闭上眼睛。 “姐姐,姐姐!” 沈钰感到又被轻轻推了推。 “大姐,你头还疼吗?” 另一个明显像男孩的声音,充满了关切。 沈钰强撑着睁开眼睛,两个小孩还真真切切的站在床边, “怎么还在,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沈钰这次彻底醒了,她想赶紧下床,可是眼前一黑,又昏了过去。 等到她再次醒来时,却闭着眼睛不敢张开,怕还是看到破烂的屋子,奇怪的陌生小孩,只是感觉有人坐在她的身边 “娘,姐姐不会有事吧,怎么还不醒,早上她看起来好吓人” “别胡说,你姐姐只是碰到了头,孙大夫不是说了嘛,只要能醒过来,就没事了,她不是早上醒了吗,我看呀,她就是不想下地干活,装睡呢!” 一个略带尖利的女声愤愤地说着,接着,沈钰感觉到有人朝她的脸压了过来。 她吓得再也不敢装睡,猛得张开眼睛,四下一瞧,昏暗的光线里,还是那间屋子,还是那张床,她没有回到自己的小公寓。 “难道我被拐卖了,不能啊,我昨天检查过门窗啊,都锁好了的,而且,这两个孩子为什么都叫我姐姐呢?” 心中疑惑不解,沈钰也不敢开口,只是小心的打量着坐在床边的这个陌生妇人。 妇人三四十岁的年纪,一身粗布裤褂,头发略有些散乱,简单挽起的头发上插着一根木簪,面色黑黄,满脸疲惫之色,正用不耐烦的眼光打量着沈钰。 “姐姐,姐姐,你醒啦?” 早上就看到的那个小孩惊喜地扑到床前,嗓音清脆,原来是个女孩,。 “姐姐,你饿不饿,头还疼不疼,想不想吃粥?” 女孩一叠声地问着,又举起手想摸沈钰的头。 沈钰本能的往后避了避,只是用警觉的目光偷瞄着眼前这一大一小的陌生人。 “玉枝,你醒啦,醒啦就赶紧起来吃饭,看能不能跟着我下地去,好歹也能搭把手。” “娘,姐姐昏睡了两天了,水米没粘牙,头被碰破了,流了那么多血,哪有力气跟你下地。” 女孩说着,转身出了屋子。 “玉枝,你也太娇了些,不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头磕到石头了嘛,你也睡了两天了,什么伤也该养好了,快起来。” 妇人说着,就动手去拉沈钰。 “娘,你这是干什么,姐姐还虚着呢,人家孙大夫可说了,能保住命就不错了,醒不醒过来,都看天意,姐姐能醒过来,就算她命大呢。” 女孩手里端着个粗瓷大碗,正小心地走进来,一看这情景,赶紧把手里的碗放在木桌上,上来拉妇人。 那妇人从鼻子里哼一声,转身一屁股坐在桌边木凳上,闷闷的不说话了。 女孩走过来,扶沈钰躺好,帮她掖了掖被角,又开口道:“姐姐,你头晕不晕,饿不饿,起来喝点粥好不好?” “玉桃,别管她,饿死拉倒,我也能省点嚼谷!” “娘,别说气话了成不成,是谁干了一天活,回来顾不得吃饭,坐在姐姐床边抹眼泪的,这会儿姐姐醒了,你又这样说。” “我,我那是觉得没人给我干活了” “娘,姐姐也不是故意摔的,还不是那群碎嘴的婶子大娘们,取笑姐姐,姐姐走得急了,才滑了一跤头碰到石头上的,要是我当时在旁边,准不饶她们。” “唉,还不是我命苦,你爹一场病走了,他走了倒省心了,剩下我们娘几个,无着无落,唉,这可怎么活下去哟! 妇人说着,拿衣袖抹了抹眼角,又数落起来。 “胡有仁他们家真不是东西,一看你爹走了,当年定好的亲也不算数了。” “差了刘媒婆过来胡缠,说找算命的算了,玉枝命硬,就是她克死了你爹,以后还会克夫克子,她就这一个独苗苗了,没那福气消受,这门亲她是不敢要,让我行行好还回庚帖。” “刘媒婆把那胡家婆娘的话一五一十学说与我,还很大方的说,他家当年送的两匹布、两坛酒,一只鹅,一担点心就不要还了,权当送于我家了,只要还了庚帖退了亲就好。” “又抱怨提亲时不该省那几个大钱,找那王瞎子合的八字,这回请的这位算命的先生,人称李铁嘴,十里八乡都说他算的准呢,为了算这一卦,她舍了八十个大钱呢。“ “我呸,那胡家婆娘就是看着咱家没了男人,说好的嫁妆没着落了。听说,是她娘家庄上齐木匠家托了里长娘子来说亲了,许了二十两银子的嫁妆,还有五亩上等的坡地。” “那胡家婆娘钻到钱眼里去了,退玉枝的亲。还不是怕咱家出不起这嫁妆,听说齐家那女儿是个跛子,走路一摆一摆的,要不怎么舍得出这么丰厚的嫁妆。哼,咱家玉枝天仙一样标致的人儿,却比不了一个跛子……” 妇人越说越起劲,也不哭了,正口沫横飞,被唤做玉桃的女孩却走了过来,走到妇人身边坐下,拉着妇人的手宽慰她娘。 “娘,你也别气了,爹爹虽不在了,可还有我们姐弟几个。姐姐性子绵软,才会被村子的那群婶子大娘们笑话几句,想赶紧回家的。我虽年龄小,但力气不差,挑不动一担水,就和小弟一起抬水,也能推水车,娘也轻省一点。姐姐就先让她养一养,流了那么多血,万一有个什么,可不是闹着玩的,等姐姐好了,咱们姐弟几个一起下地帮娘干活,总能把地种起来的。小弟年纪虽然小,但也能跟着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