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钰既像是给周大郎壮胆，又像是给自己鼓劲，话说得理直气壮。　　 周大郎听着，似乎沈钰说得很有道理，胆子大了些。　　 他想去拿头巾，怕进屋里又让崔氏担心，转身去了灶间，拿了条崔氏的蓝布小碎花围裙缠在脸上。　　 沈钰原本心中紧张，此时看到周大郎脸上缠着碎花围裙的样子，忍不住低笑了一声，问了句：“这样不闷气吗？”　　 周大郎可没有这份闲心，嗡声嗡气地道：“还行，这样遮得严实，就是有股子油烟味。”　　 两人一问一答，都觉得轻松了些，就拿好作案工具，一前一后出了院门。　　 沈钰向刘嫂二人挥挥手，两人看到周大郎的样子，都是呆了一呆。　　 沈钰低声道：“就按咱们之前商量的办吧。”　　 说着，也从怀里拿出一条头巾，围到自己脸上。　　 本就小的一张脸，此时只剩一双眼睛明亮澄净。　　 郑三娘深吸一口气，就往斜对门的自己家走去。　　 走到门口，停下脚步，不安地往后看看三人。　　 沈钰低声道：“放心去吧，我们在门口等你出来，若真的争执起来，我们也会进去帮忙。”　　 郑三娘用力点点头，就轻轻的推开了院门。　　 门外，沈钰和周大郎一人拉着绳子的一头，迅速的躲在了院门的两旁，紧张地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刘嫂则学着沈钰的样子，把头巾摘下来包在脸上，两手紧紧捏着麻袋口，躲在一边。　　 随时准备着，若李长根追出来，就绊倒他后给套上去。　　 等待的时间过得特别慢，头回干这种事的沈钰，把绳子捏得死死的，手心紧张地直冒汗。　　 她虽然向周大郎解释时理直气壮，像伸张正义的大侠似的，实际上这样做到底犯不犯法，自己也不知道。　　 沈钰内心自嘲道：“说好的不管闲事，此时又跟着往前冲，真是越活越像李氏了。”　　 正胡思乱想着，却听到院子里轻轻的脚步声。　　 只见院门慢慢打开，郑三娘一脸紧张地抱着个睡熟的孩子走了出来。　　 沈钰侧耳细听，院子里一片静寂，并没有其他动静，只有郑三娘一个人出来了。　　 郑三娘出了院门，几乎像要虚脱了一般，抱不住怀里的孩子，人就要往下软。　　 沈钰暗叫糟糕，这可不是倒下的时候。　　 她一大步跨过去，用力托住郑三娘的胳膊，低声道：“快走，快走。”　　 郑三娘被沈钰托了一把，立时清醒了些，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把怀里的孩子往上托了托，紧紧抱着就疾步往巷口走去。　　 沈钰三个见后面没人跟来，小心地把郑三娘家的院门给关好。　　 收好了绳子、扁担、麻袋，也轻手轻脚往前追去。　　 到了巷口，沈钰对刘嫂和周大郎低声道：“劳烦你们在这里再盯一会，若一盏茶的时间内，李长根家没动静，你们就各自回家，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就行。”　　 “若李长根追出来，就先悄悄看他哪里追。”　　 “只要不是往我家店铺方向，就随他去。”　　 “若往我家店铺方向去，就提前快跑给我们报个信，我再带郑三娘母子去外面躲一躲，不要和他正面打架，没必要。”　　 周大郎和刘嫂应了，又叮嘱沈钰自己小心，就又往巷子里自家院门口阴影处躲着去了。　　 沈钰赶紧摘了脸上的头巾，又低头弓背往家急走，走了一阵，终于看到了郑三娘的背影。　　 此时的郑三娘，拼着一口气，怀里抱着个两三岁的孩子，竟比沈钰走得还快些。　　 沈钰怕路人看到自己又是麻烦，索性在后面远远跟着。　　 郑三娘竟还知道要躲着光影走，此时路上的行人已经不多，开着的店铺也大多上了门板，在收拾着关门，根本没人注意到，大街上这个抱着孩子低头快走的瘦削妇人。　　 两人一前一后，终于走进了店铺后面的小巷。　　 郑三娘走到了丰年食店的后门处，还没敲门，一直在院门后听动静的李氏和姜氏就开了院门。　　 郑三娘一看到她们两个，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就抱着孩子往地上瘫去。　　 两人一看，赶紧一边一个死命搀住，把郑三娘母子连搀带拽地给弄进了院门。　　 李氏着急地低声问：“我家玉枝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郑三娘一路上，凭着一股子拼死也要保住孩子的念头，抱着个因为熟睡而更难抱的孩子，走了这样长一段路。　　 此时已耗尽了气力，累得说不出话来。　　 姜氏怕孩子哭闹被邻居听到，一把抱过郑三娘怀里的孩子，低声催道：“李妹妹，快去外面看看，问她没用。”　　 李氏也不管瘫坐在地上的郑三娘了，心里直后悔。　　 不该让沈钰一个人前去，万一出了什么事，她也不活了。　　 李氏满脑子都是沈钰出了事的画面，心急火燎地站起来，摸了门后的顶门杠，就要去外面找沈钰。　　 刚走出院门，却迎头和沈钰走了个面对面。　　 李氏这会子急火攻心，竟没认出沈钰来，还一股脑地往前走。　　 进了小巷的沈钰，正加快脚步往家赶，却突然看到李氏手里拿着根粗木棍，正闷头往前走，看到自己却视而不见，马上就要擦肩而过。　　 沈钰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李氏的胳膊，低声喊道：“娘，是我。”　　 李氏听出是沈钰的声音，一把丢掉木棍，就要说话。　　 借着院门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沈钰眼疾手快，一把捂住李氏的嘴。　　 看李氏不说话了，她才比了个“嘘”的手势，捡起地上的木棍，拉着李氏进了院门。　　 等轻轻关好了院门，又用顶门杠顶上，沈钰才放松下来。　　 此时玉桃她们三个也都在院子里，和姜氏一起帮着把郑三娘从地上搀起来。　　 李氏吩咐玉桃道：“你搀不动，快去给她们打盆洗脸水来。”　　 说着伸手一把搀住郑三娘。　　 沈钰和李氏一边一个搀着郑三娘，姜氏抱着小柱子，几个人一起进了屋子。　　 玉桃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洗脸水进来，沈钰这才觉出自己额头上都是汗，头发都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