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恒双手插在袖中,看着杜明慎道:“在京中之时,便听人说杜明慎杜大人博学多才,端方雅正。怎的到了襄州,杜大人不在家修身养性,偏时时往这醉仙楼中跑。” 杜明慎脸上含笑,口气却冷淡,“我与阿寒在宁大人来襄州之前便是朋友,我又倾慕周伯亚赛御厨的手艺,所以经常来。怎么,宁大人有何不满?” “杜大人言重了,但若杜大人真把阿寒当朋友也就算了,怕只怕杜大人一颗心,错付了地方。”宁远恒道。 “倒让宁大人费心了,宁大人是一方父母,我这种小人物不值得大人如此挂心。”杜明慎语气依然。 “杜大人怎么是小人物,虽然杜大人辞官不作,我们也曾有过同僚之谊。我忝任襄州刺史,自然要对杜大人多关注一二,也算全了之前同朝为官的一点情义。” “如此杜三铭感于心,多谢宁大人了。阿寒也常在我面前夸宁大人是好官,阿寒年纪小,若说话做事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宁大人,还请宁大人看在我的薄面上,不要见怪。”说着杜明慎向宁远恒拱了拱手。 宁远恒一滞,随后笑道,“我以为这句话应该是周伯对我说。没想到我没等到周伯说,倒是杜大人代劳了。看来杜大人与阿寒的交情果非一般。不过杜大人请放心,阿寒是我属下,他的所言所为,我皆要为其负责,我又有什么可怪他的。而且我欲收他为我的亲随,此后我的行止,他俱相随,不分彼此。” “你说什么,你收她做亲随?”一直以来风轻云淡的杜明慎,脸上终于现出一丝愠怒。 “是啊,不可以吗,他是我府衙的人,他的安排我皆可定。阿寒年纪虽小,但所办之事皆合我意,我就提拔他做了亲随。”说出这么一句话,宁远恒面不改色。 “不行。”杜明慎双手扶案,身体略向宁远恒倾斜,声音里显出怒意,一副好似要吃了宁远恒的样子。 “杜大人!”宁远恒的声音,让杜明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重新坐直了身子。 宁远恒继续说:“阿寒只是你的朋友,行不行由他自己来说,杜公子你是不是越俎代庖了。” “宁大人说得不错,做不做这个亲随,由阿寒自己来定,而且我相信阿寒。”杜明慎恢复了平静的神态。 二人相坐对面,却各怀心事地盯着对方,不再有言语。一个脸上有怒意,一个眼中含冷光。 一时,两人之间的气氛降到冰点,再加上此时醉仙楼的客人都走光了,厅内居然静得可怕。 周寒端着酒菜从后厨出来,发现厅内不寻常的气氛,看到宁远恒与杜明慎两人如冰火相对,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踌躇了片刻,周寒还是走过去,默默地将饭菜摆在桌子上。两人的气势,压得周寒又不敢开口问。 倒是杜明慎先开口,问:“阿寒,我听说你要做宁大人的亲随了?” 周寒看杜明慎脸上不悦之色,然后又看向宁远恒。宁远恒反倒低下头,一口一口抿着茶水,好像他们说的事与他无关。 “我还不知道该不该去呢?”周寒话音刚落,宁远恒蓦地抬起头,面目严肃地望着周寒,显然对周寒的回答很不满意。 杜明慎的表情还没来得及阴转晴,便在此时,就听周寒身后有人说:“我看使得。” 三人转头望去,老周头一手端着一个碟子走了过来。 老周头将手中的菜碟放在桌子上,然后向杜明慎和宁远恒拱手行礼,“让两位贵客久等了。阿寒承蒙宁大人看得起,当个亲随,也是她的福气。” 宁远恒脸上露出笑,将手中的杯子放下,说:“周伯客气,阿寒挺不错,我很欣赏。” 周寒大惑不解。她以前想去府衙做公差时,阿伯便十分不同意,还是她磨了半天,才勉强同意的。如今给宁远恒做亲随,阿伯居然毫不犹豫,一口答应了。 做了亲随,就要随时和宁远恒在一起,甚至晚上如果没宁远恒同意,都要睡在他的旁边。 阿伯这葫芦里卖什么药,周寒不懂。但她唯一懂的是,阿伯不会害她。 宁远恒心里痛快了,满脸喜悦。杜明慎在一旁沉默不语,周寒赶紧缓和气氛,说:“宁大人,杜公子,赶紧尝尝我阿伯的手艺,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好,”宁远恒拿起筷子,“我已经有段时日没吃到周伯的菜了,我就不客气了。”说完便向一盘七宝酱乳鸭夹了下去。 杜明慎却对满桌佳肴无甚胃口,站起身来说:“周伯,我离家时间不短了,也该回去了,便不在此用饭了,恕罪。”说完拱手告辞。 老周头向周寒使了个眼色,周寒连忙说,“我送送公子。”说完跟在杜明慎后边,出了醉仙楼。 走出去一段距离,周寒在后边喊,“公子。”杜明慎这才停住脚步,回过头来。 周寒快步走到杜明慎身边,道:“公子不要怪阿伯,阿伯事事为我着想,我想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用意的,肯定是为我好。” 杜明慎道:“我并没有怪周伯,只是担心你。” 周寒不解,问:“公子担心我什么?” “我虽和宁远恒在朝中虽然不睦,但还不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宁远恒在朝中有名的霸道,你跟他这一段时间也该瞧出来了。你跟在他身边,我怕……” 周寒一笑,说:“公子不用担心,宁大人虽然是有点霸道,但也只是对那些恶人或者他不喜欢的人,对我倒没有过。何况我虽然做他的随从,也是在襄州城,离公子并不远,若有什么不妥,我会去找公子的。” 事已至此,杜明慎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好嘱咐道:“那你记住了,宁远恒要对你有什么不轨的意图,你一定要告诉我。” “我记住了,公子。” 送走了杜明慎,周寒又回到醉仙楼内,那张桌子上只有宁远恒一人在边吃边喝。 周寒坐到刚才杜明慎坐的位置,大声质问宁远恒,“你们就那么不喜欢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