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关于自己是穿越者这件事,只跟贺钊说过,那时他还是王府里的贾六。 因为我们都用着假身份,所以我天真地认为这是一种注定的巧合,不计后果地把自己的情况交代得七七八八,发泄了心中的苦闷,确实挺爽的。再后来,跟司徒珏坦白过一次,跟沈家的大哥沈云舟也说过,还给他画了一张都市速写作为证明,再后来跟孙东棠也暗示过几次我并非这个世界的人。 但现在这种情况下,眼看对面有一个穿越者正被打得半死,我吞了吞口水,实在不知道该不该跟方意安说实话。 他的手搭在我后脖颈上,有意无意地轻捏了两下,“别怕,我只是随口问问,不想说也行。” “停!你上一回说自己老婆叫吴小娟的,怎么这会儿又变成了赵虹?”审问者打断了肖凌亦或凌霄真人倒豆子一般的自白,提出了疑点。 肖凌愣了一下,赶紧解释,“是吴小娟,是吴小娟没错,我……我一时记错了。”接着他又带着哭腔,态度卑微地哀求着,“大哥,你们让我已经复述了几百遍了,我认识的女人实在太多了,一两个名字搞混的情况也是有的,但我绝对不敢骗你们的呀,求求你们,不要再逼我了。” “行吧,那就说说你三十二岁那年发生的事情。抽考。”最后那两个字似乎还带了些笑意。 但跪着的人完全笑不出来。 我零碎听了一些,这人应该跟我是同一个世界,或者说同一个时间维度的人,他的学生时代所有轨迹,以及提到的城市地名也有我熟悉的,但既然能发生穿越这种事,平行时空大概也是真的,所以我也不能完全肯定我们俩的故乡就是同样的地方。 不过他还没有提到过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也没有说到过什么小说世界之类的,我还有编的余地。 忍不住偷偷扭头看了一眼方意安,却发现他正直勾勾地盯着我,顿时心凉了一半。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他伸手用指腹刮了刮我的脸颊,“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有如此待遇吗?” 我缓缓摇了摇头,心说我不知道,也不太想知道。 “他仗着自己得陛下偏信,就在玄清观里豢养了一群女人,白日宣淫不止,还敢勾搭后宫妃嫔。这种人,是不是该杀?” 我微微蹙眉,如果这些罪名是真的,那确实有点太恶心了,但该不该杀,我觉得我没有资格下这个结论,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指出疑点,“那跟皇帝说需要一个人来祈天求雨,并且指名要我来的,不是他吧?”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掐住我的脸,还左右摆了摆,“怎么突然又变机灵了?” 我挣开他的手,带了点薄怒,却不敢真的冲他大吼大叫,“所以是你故意要给我难堪?才想了这么一出,折腾我?” “求雨是真,但名单的确是我的主意。”他目光变冷,“若是我故意要为难你,你还能站在这儿跟我说话?看来你是一点都不了解我。” 这是生气了?周围气温似乎都变低了许多,我不受控地打了个寒颤。 他眉梢一挑,又将我拉进怀里,“你冷?” 我赶紧环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胸口位置,“被你吓的。” 头顶上传来轻笑,“这就害怕了?那是你没见识过十年前的我……” 他停了一会儿,忽然开启新话题,“要是眼下有办法可以让你回家,你可愿意一试?” “回家?”我一时没明白,“回哪个家?” “自然是你来的地方。”他一只手揽在我的腰间,一只手在我的后背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像是给动物顺毛。 我心里跳了两跳,这是真的有办法,还是在试探我? “虽然我很想回家,但我舍不得你,也许等我死了,就可以回去了。现在,我不想离开这里,我想一直在你身边。”这情话听得我自己都要感动死了。 方意安久久没出声,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然后又继续,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相信,反正我觉得我的命应该是保住了。 隔壁好像安静了很久,不知道是结束了,还是人已经凉了。 当晚,我被重新安排在了一个布置奢华的新住处,也及时换上了新的衣裳。 前来替我收拾的宫女说以前陛下夜宿玄清观时就住在这里,不过所有的用具已经给我换成新的了。 香炉里的香料,擦手的帕子,盛宵夜的餐盘都是跟皇帝同一个规格,这待遇比锦华殿里好上许多。虽然我不太识货,但周围伺候的宫人都已经换上眼熟的,他们热情得让我有些吃不消了。 半夜时,方意安又来了。 我翻了个身就看到一张人脸,差点没被他吓死。 神出鬼没也得有个度!但我维持人设,只能捂住自己心口,对他甜甜一笑,“还以为你今天晚上不会出现了。” “明天早上陛下会过来,看看你这边斋戒的情况,不用担心,都安排好了。”他笃定的语气,让我想起当初在麓清行宫里准备滴血验亲时的情形。 “斋戒,是不是只能吃素啊?”我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他嗯了一声,我立马不满意,张口就在他下巴上重重咬了一下,“我是肉食动物,没有肉吃会不开心,很不开心!” “嗯,只是走走样子,不会少了你一口的。”他揉了揉被我咬过的地方,话题跳开了,“小六跟我求了几次,想带你出宫。你怎么想的?要跟他走吗?” 陷阱题,一定又是陷阱题!我心中警铃大作,睡意全无,却继续眯着眼睛,装作一副困极的样子,“啊?可我现在好像不是可以随便能出宫的身份,还是说你找到接替做公主的人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吗?” “你要是想跟他走,下下个月底与镇北王完婚之际,就可以离开。刚好他下个月就要接受调令返回西川,你晚一个月出发,路上安排好护送的人,先走陆路等过了燕州转水路更快,说不定能与他前后脚一起抵达。”他漫不经心地说着这些计划,仿佛早就替我想好了一切。 甚至还带了几分蛊惑的语气,生怕我不相信似的,“等你到了西川,住进将军府里,就是唯一的女主人。其余的事都不必再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