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孙东棠有了反应,像是呛水的人离开水面之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无攸马上收了掌,那些红色线虫瞬间就不见了。 出于道义,我上前扶起孙东棠,让他侧着脑袋,不至于把自己给呛死,等他咳嗽了两下之后便呕出一滩黑水来。我皱紧眉头,这景象跟我之前在魏府时一模一样。 望着逐渐恢复平静的孙东棠,我似乎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是他给我下的蛊,对吗?”我问无攸。 “公主怎么猜出来的?”无攸好像还有些意外,我提前知道了答案。 “虽然我不懂你们这个世界的蛊术到底是什么,但当时在魏府,我吐出一些黑水之后,脑子一下就变得清晰很多,之前自己做过的一些离谱的事情只能让我想到这个结果。”我叹了一口气,松开手将他放回枕头上,再离远了几步,“无攸公子,你知道这是什么蛊吗?” “有人叫它相思蛊,也有人叫它惑心蛊。但应该不是成体培育出来的,倒像是还未成熟的幼体,否则不会那么容易破解,反噬的效果也不会轻松。” 我忍不住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了肉里,“这蛊……会对人造成什么样的印象?” “顾名思义,中蛊的人会对下蛊者相思成疾,从而对下蛊者唯命是从,表面看上去像是因情爱而失去理智,实际就是一种操纵他人成为自己傀儡的玩意儿。” “反噬,又是什么意思?” “蛊在中蛊者身上被破解之后,就会回到下蛊者身上,控制失效反噬其主,就像他现在这样,大概正在忍受着五脏六腑被啃噬的痛苦吧。不过,我刚才已经出手压制了,他已经把蛊毒吐出了大半,用不了多久就会苏醒过来。公主不必担心。” 我咬着牙反问道,“你从哪里看出我在担心的?” “这人要是死了,公主就问不出来他到底为何要对你不利。”说着,他递给我一个香囊,样式跟之前玉锦瑶准备送给我的差不多,“这是我自己配制的驱虫药,随身带着,一般的蛊师都拿你没办法。” 我盯着他手里的东西,有些迟疑,并没有接。 “现在才来担心我的东西,是不是有些太迟了?”无攸被我的态度逗笑了。 我一想也是,他要真的想对付我,之前就已经有很多次的机会了,便将香囊接了过来。 那香囊的布料普普通通,上面的绣纹像是什么文字符号,离得近了能闻到里面的气味,跟无攸身上的那股味道有些像,不知名香料跟草药的混合体。 “那我该怎么……”我抬起头来,想跟他道谢时,才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我正打算追出去,床上传来响动,孙东棠已然醒转,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他看清站在床边的人是我,面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了正常,“公主怎么来了?” 还跟我装无辜呢,一股怒火顿时升了起来,把我整个人都烧得快要炸裂了。 我几乎是冲到他面前,揪住他的衣领,咬着牙根质问道,“你为什么要给我下蛊?玩弄别人很有意思吗?” 听到我的质问,他的表情反而更加平静了,甚至还把手掌盖到了我的手背上,“在宫里扮演公主有意思吗?” 我瞪着他,“不要岔开话题!我先问的你!” “我想带你离开,我想救你的性命。”他回答得理直气壮。 这回轮到我傻眼了,下意识松开他的衣领,但他却依然捉住我的手。 “你什么意思?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难道你还没有察觉到,整件事都是阴谋,都是被设计好的……”忽然他似乎很痛苦似的,皱紧了眉头,放开了我的手,身子一歪倒了下去,但并没有昏厥,而是难受地按住自己的胸口,还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你怎么了?不会拿苦肉计骗我吧?”我好像从来都不认识他似的,他说的话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到底说的是什么,我完全不明白。 “师父!怎么回事?师父!”药童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几步跑到床边,绕过我,蹲跪下来,开始检查着孙东棠的情况。 我后退了几步,觉得自己有些碍事。 “公主,您没事吧?”我的人也进屋里来了。 “彩茵,无攸公子呢?” “他已经走了,还说你吩咐的,先不让我们进来打扰。刚才……”彩茵的话没有说完,孙东棠出声打断了她,“公主请回吧!” 他像是缓了过来,虽然还在喘着粗气,脸色惨白,唇色微微发紫,但声音中气十足,不容反驳。 我现在也有些糊涂了,本来是想质问他的,但他过于理直气壮的表现,好像他真的是在帮我一样,搞得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也不知道自己该信谁。 “那……那你好好休息。”我有些失魂落魄地从屋里出来,招呼着院子外的人跟我回宫去。 今天的事情就当什么都没发生,目前我所掌握的信息太少了,再去调查看看。 坐进马车之后,我望着车窗外的景色久久地出神,忽然眼前看到熟悉的景致。 “沿着左边那条路继续走!”我高声指挥车夫改路线。 同车的彩茵疑惑道,“公主,我们不回宫吗?” “再去一个地方。”我不再说话。 马车停在了一座熟悉的宅院门前,这里是贺钊的私宅,确切地说,是贾六的私宅,跟贺钊没有关系。 曾经我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对周边的环境还有些印象。 这个时候,贺钊应该还在魏府赴宴吧。 我来这里做什么呢? 下了马车,我望着大门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让人去敲门了。 过了一会儿,有人来开门,看到外面的马车跟一队侍卫,脸色有些惊慌,“你们……你们是何人?” “常来,是我。”我踏上台阶,招呼门房小厮。 那几个月的时间,这宅院里的下人都叫我夫人,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 对方的目光落在我脸上,谨慎地打量了一番,才改换为惊喜的表情,“啊!是夫人回来了!” 大门被打开了,我让其他人都守在外面,只带了彩茵一人跟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