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方意安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里,我能理解他要维持自己双重身份,所以必须回去。 真正只剩我一个人时,四周荒草树影都让我像杯弓蛇影似的紧张起来。 前世里跟驴友们一起野外露宿的经验并没有对现在的情况起到什么帮助作用,毕竟那些是健全法治社会的旅游区里,随时都有手机信号可以呼救,而现在我面临的是一些想要造反的亡命之徒,他们连皇帝都不放过,杀一个公主也不算什么。 恐惧,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能让我精神亢奋,保持高度集中,观察着不远处行宫的动静。 在脑海里模拟过最坏的结果之后,又开始想象一些好的情况来安慰自己,直到我听见有人呼唤着“公主殿下!福荟公主!” 起初还以为是我的幻觉,但对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身影穿过树林走到更光亮的地方,我才得以看清。 那不是锦华殿的侍卫吗?我认得他,还记得他姓万,彩茵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他,说他身手不错,还挺能干的。 我刚想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与他会合时,就看见他身后跟着一个陌生人,衣着搭配古怪,帽子像是宫廷侍卫的制式,却没有红缨,上半身的藤甲像是巡防营出品,但手里却拿的是长刀。巡防营的人出行都配的是短刀,挂在腰间。 “那人会不会是骗咱们的?公主根本不在这一带!”陌生人的语气很不耐烦。 万侍卫回头应道,“应该不会有假,他临死前都不相信我是端王的人,只是这一带地方有些大,公主自己乱走说不定已经下山去了。” “那我们不是白忙活了?到了山下再要抓人就麻烦了,你也不多派些人跟紧点?” “还没到行宫,公主就被裕王给带跑了,这种事谁料得到?不如我们分头再找找吧,她一介女流,遇到这种阵仗定是吓得腿都软了,也走不快的。” 听见他们的对话,我皱紧了眉头,把身子藏得更低了些。 好家伙,我锦华殿里居然也有端王派来的眼线,何德何能被他如此关照啊。 听口气似乎并不打算要我的性命,难道真如方意安所说,端王……现在不能叫他端王了,庶人姜邺筹备翻身一战,想要有价值的人质,便盯上我。 这种时候还有这么多肯为他卖命的人,敢趁着皇帝围猎时一边与御林军正面刚,一边偷袭空置的行宫,倒要夸一夸姜邺,这些年的经营也是厉害。 我收回心思,连连摇头,现在不想想怎么脱身,还想着夸反派厉害,我真是服了自己。 原先方意安说没有听到鸣镝声响,就会派人来接我。 如今看来,他派来的人应该已经被那两人给嘎了,现在再等别人来救已经不现实了。我抬头看了看天色,又四周环顾了一圈周围的环境,趁着那两人还没有搜过来,便蹑手蹑脚地往林深处躲去。 这一带是山的背阴面,平时鲜有人迹,植物也长得格外茂盛,借着天然的遮挡保护色,我摘下头上手上明晃晃的金银首饰,随意地埋进脚边土里,然后就朝着认定的方向逃。 还好在野外辨认方向的能力还是有一点的,没走多远我就听见了水流声。 沿着这条溪水再往前,就能看到一条大瀑布,我当然不会脑子一抽就跳下去,这种高度掉在水面上跟掉在水泥地上没有区别。只是记得这种地貌之下,靠近水源的地方都会有些天然的溶洞,能让我暂时躲避一会儿。 行宫里的情况,我相信方意安的能力,有机会反制叛贼,只要他发现他派出去的人出了问题,总会想起来再派人来寻我的。 所以我要做的,就是拖时间,不让叛贼找到就行了。 走着走着,脚下一痛,我才注意到鞋底居然被木刺扎穿了。 虽然我穿的已经是特制的靴子,鞋底要比平常那种绣鞋厚实很多,但也架不住野林子里的未知危险。 我原地坐下检查了一下,脚底的伤口不是很深,但位置十分刁钻,刚好是前脚掌着力点的地方,现在走路速度立马打对折。不得不让我再次吐槽自己这具身体实在娇弱,一点伤痛就难以支撑。 总之,我摸到一处足以躲藏的山洞时,感觉地理位置与行宫已经有很远了。 又冷又黑又饿又累,这样的状况之下,我居然还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中,热乎乎湿哒哒的东西在我脸颊上蹭来蹭去,等我睁开眼时,看见一对像是小灯笼的明亮兽瞳,吓得当场尖叫出来。 对面的家伙哈着气,汪汪叫了两声,像是在回应我似的。 我这时才注意到它脖子上有项圈,似狼又似狗的家伙并不是野兽。 “找到了!在这边!”随即便是人声。 外面天色已暗,在一片橘黄温柔的火把光泽里,我自己走出了洞穴,那入口很窄,只容一个人侧身而过,但大狗子可以随意通行。 看清外面的一圈人之后,我忙问道,“叛贼都抓住了吗?大家都没事吗?” 裕王先笑呵呵地回应道,“没事,没事,都没事。倒是我们找了你半天,你躲得倒好,多亏了珏哥儿带了猎犬上山,不然这地方真是想不到。” 跟我一起出洞的大狗开开心心地奔向自己的主人,我跟司徒珏对视了一眼,不是很想跟他道谢,但这种场面话还是得说。 我张了张嘴,还未发出声音,就听见方意安提醒道,“公主受惊了,该早些回行宫,让御医检查检查,陛下那边还等着复命呢。” 众目睽睽下,我什么话也没说,表现出一个落难公主该有的反应,一瘸一拐地走到方意安身边,等着他的安排。 “你受伤了?”司徒珏看到我这副模样,抢先问出口。 方意安却没有给我回答的机会,直接横在我跟司徒珏之间,点了旁边的一个小太监,“小陆子,你来背公主。稳着些。” “是!”对方蹲到了我身前。 我默不作声地趴到了那小太监的背上,确实也不想自己走了,脚底的伤不重但一直在疼。 等我趴稳之后,那太监托着我的腿轻松地站起身来,就朝着大路的方向快步小跑了起来。我回头瞥了一眼裕王跟司徒珏,司徒珏就算了,裕王怎么说也是我名义上的五哥,至少跟他说一声招呼再走,但背着我的太监体力好得惊人,眨眼功夫已经看不清人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