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看他。这样的湖光这样的月色,这样俊俏的陌生男子……虽然看不到他的真容,料想那面具之下也绝非凡品。 那人轻蔑一笑。低头处理着手中的那条鱼,手上的匕首运作如飞,他把鱼鳞去掉,开腔剖腹。阿七坐在他对面的青石边,眼花缭乱地看着他的手,端着酒壶却忘了喝! 你的脸怎么啦? 篝火照着那张俊美的脸上,一道极明显的淤青在嘴角。 他冷冷一笑,折了根树枝将鱼儿串起便架在火上烤。 阿七见他毛手毛脚,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来吧! 她指了指那地上的一件衣衫。 夜里寒凉,你还是把衣服穿上吧! 那人起身,将衣服穿上,胡乱掩上,露出半块雪白瓷实的胸脯。 阿七不再说什么,认真地对付着那条鱼。她拿起酒葫芦洒了些酒在鱼身上。 这酒呢,最是去鱼腥,若是有芫荽叶也不错…… 她突然不说话,傅流云本来是不吃芫荽的,可他怎么突然改了性了? 怎么? 那人侧目看她,目光冷冷如刀似剑。 哦……没什么,有盐吗? 没有。 对面男子冷冷地道。 看得出来,那人只是随性而为,他本无打算在这炙鱼吃。 阿七望着湖中央一茎茎荷叶,欲言又止。可惜那荷叶离岸边太远了。她看了那人衣衫半露的样子,咬着红唇,不敢开口。 若有一片荷叶裹着鱼,味道会更好。 她轻声说道。 眼前一花,一道白影一晃,那人已如蜻蜓一只,轻点水面,飘逸而去,只一瞬间,他已折了一片荷叶并一枝莲蓬站在她面前! 好俊的轻功,水上漂! 阿七接过荷叶将鱼裹好架在火上炙烤起来。 公子这么晚不睡觉跑这湖边吹笛炙鱼喝酒赏月,想也是性情中人。 阿七盈盈一笑,眼含秋水,捡起地上那枝莲蓬,轻轻剥开,取出一粒莲子,剥掉壳,自顾自地吃起来。 我叫阿七,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那人看了她一眼,一脸不屑地哼了一声。 阿七知自己讨了没趣,却也不生气。手臂支在双膝上,下巴搁着手臂上,望着天上的月亮,瞪着大大的眼睛。 枯坐了许久,烤鱼的香气伴着淡淡的荷香,袅袅飘出。 那人撕下一块鱼肉,就着葫芦中的酒,一口下肚。扒拉了半条鱼递到她面前,不容分说地道: 吃! 阿七摇摇头。冷冷的月光落在她身上。 从来没有人敢违背我的命令! 那人的目光比月光还冷漠。 我吃过晚饭了。 阿七一口拒绝,站起来,裣衽为礼,弱质纤纤盈盈一拜。 天色已晚,阿七不打扰公子雅兴了! 她抬手提起石上的灯,微微一笑,擎着雪亮的灯,慢慢离去! 那人慢条斯理地吃着鱼,喝着酒,望着天上的月亮,又看着那道孤光和那道雪白的背影。 他摇了摇头,兀自笑着。 如雪的月光照拂着人间,也浸染着他和他的孤冷与寂寞。 不过一盏茶功夫,那女孩儿却不出其意地转了回来!她提着灯,站在他面前,如一枝出水芙蓉,微风拂着她的衣裙,白色薄氅之下,纤纤弱质令人忍不住心生怜惜!但他,终是这昆仑宫最冷酷最无情最寂寞之人。他看也不看她,自顾自地喝酒望月,一双如点漆的眼睛越来越迷蒙! 我……我……迷路了!你能不能…… 不能! 那人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他总是习惯性地拒绝别人!他不乐意,谁也不能奈他何。 阿七失望地立在那。一道淡淡的影孤寂地落在他身上。 好吧!天亮了我总该认得路了! 她坐下来,拾起那只莲蓬,一粒粒剥出来,兜在衣裙里。她把莲子去了壳,递给他。 你尝尝,可甜了。 那人不领情,只兀自喝着酒,吃着鱼。 这鱼差了味了,你喜欢吃鱼?回头我请你吃极地道极好吃的炙鱼。 那人还是不说话,默默地看着天上的月亮。 清冷的月光照着他的脸,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冷寒之气。 阿七没事找话说。 你的头发,都湿了,你靠近火边烘干了呗,不然要生病的。 她将身上的白色大氅解了下来,递给他。 把头发擦干先。 她微笑着,月光落在那笑容里,温暖和煦。 他不作声,也不给任何回应。冷冷地喝着酒。 那女孩儿尴尬地笑着,把衣服放在他手边。将头埋在膝盖里,抱着自己,蜷缩成团,默默地等天亮。 你不怕我? 那人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嗯?我为什么要怕你?你长得又不吓人! 阿七直起身子来,静默地看着那少年。他与傅流云年纪相仿,长得竟还过得去。她平日多在平阳坊,见到的男子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哼! 那人冷哼一声,鼻子里喷出一股冷气。 你们这等肤浅的女子只会以貌取人,却不知这世间长得好看的男人才最为可怖,最好躲得远远的,终生都不要遇见!相由心生,你没听过这句话吗? 她微微一笑,这个人,还真是个偏执狂啊!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天怎么还不亮啊? 这一觉她睡得极不舒服,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爬上那块大石头,蜷缩着身子,抱紧自己,迷迷瞪瞪地睡着。清冷的月色泠泠地照拂着她。 天亮了叫我啊! 那人靠在石头下,听着她轻缓的呼吸,冷冷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狗胆真肥啊! 他仰起雪白的颈脖,喝了一大口酒。他的头顶冒着浓浓的白烟。长发渐干。月渐西斜,篝火渐灭。那少年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睡意袭来。捡起地上雪白的薄氅,往那石上一抛覆住那具柔软的身躯,弯身抱起,凌空而去!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漏过窗照进屋来。 傅流云起身,洗漱,在院里伸胳膊蹬腿地溜达了一圈。阿芜和花非花渐次从房里走出来。 早啊! 早安! 各自带着睡痕打着招呼。 阿七怎么还没起床? 花非花坐在冰冷的石凳上,摸着咕咕叫的肚子。 她等着她起来做早餐呢! 让她睡一会儿吧! 傅流云坐在她对面,眼睛却盯着阿芜。阿芜无可奈何地道: 我做饭可难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