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们结婚了
黎漾就这样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坐上了自行车后座,只觉得十分烫屁股,她垂下头,小声道:“我坐好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叫她:“黎漾!”然后是一个瘦削高挑的女孩快步走了过来。 女孩看起来和黎漾年纪相仿,烫着这个时代流行的波浪长卷发,用一根红色的发圈系着,下巴很尖,颧骨微微突出,眉眼细长,风情之余显得有些刻薄。 她看了眼季淮之,伸手去拉黎漾,一脸焦急:“小黎,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你们这是要去哪?” 黎漾看着眼前的徐燕萍,一副替她担心的模样,不由觉得可笑。 上辈子她在嫁给付进不久,就经常遭受他的毒打,她终于忍不住决定逃跑,并把这个计划告诉了自己唯一的好友徐燕萍。 徐燕萍面上替她抱打不平,并说一定会帮助她逃跑,可就在她出逃的那一天,刚出厂就被守在外面的付进和他母亲抓住,等待她的无疑又是一顿毒打。 现在想来,自己的计划之所以被发现,无疑是徐燕萍告的密。可恨她上辈子愚钝,没能识破徐燕萍实际是个口蜜腹剑的小人! 现在时间紧急,黎漾没有闲工夫跟徐燕萍掰扯。 她避开她的手,淡声道:“自然是有事。” 徐燕萍看着自己僵在半空的手,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又悄悄瞥了眼季淮之,凑到黎漾身边道:“你不是说你最怕他这种……二流子吗?到底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季淮之和周围的人听得清楚,大家看向两人的眼神立即多了几分探究。 确实,黎漾这样乖巧的姑娘跟季淮之这样的浪荡子在一起,本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黎漾一听,下意识看向季淮之,见他正回过头来,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心里莫名地有些慌。 原话本来是徐燕萍一次看到季淮之从他们厂门口经过,兴致勃勃地问黎漾:“我听说你们小巷里的人都怕他,是不是真的?” 黎漾原本就不爱说人闲话,但她也没防备,便道:“我也不太清楚,我妈不让我跟他说话。” 她立即否认:“燕萍,就算你看到我和季淮之在一起,也不兴说些挑拨离间的话。” 说罢,立即向季淮之表衷心:“她乱说的,我没有这样说。” 季淮之似笑非笑:“哦?” 黎漾头点得犹如小鸡啄米:“我真的没骗你。”心想他可不要因为这件事不跟她结婚才好。 见自己被忽略个彻底,徐燕萍心有不甘:“黎漾,明明是你……” “好了,不用再解释了。”黎漾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我今天还有事,要道歉的话改天吧。” 说罢轻轻扯了扯季淮之的衣服下摆,讨好地笑笑:“我们走吧。” 小姑娘娇娇软软的脸,小心翼翼的语气,实在是让人没办法生气。 季淮之低低应了声:“嗯。”就载着黎漾走了,只留下徐燕萍站在原地接受注目礼。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徐燕萍眼中淬了毒一般,没好气道:“看什么看,都不用去上班吗!” 她推开面前的人,走了几步又顿住脚步,拉住一个同车间的男同事:“我忽然有点事,你帮我跟班长请一个小时的假。” 说罢,往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 经过方才的插曲,避免夜长梦多,黎漾不由得让季淮之加快了速度,迅速赶到婚姻登记处。 好在后面的程序很顺利,交了材料,回答了一些常规问题,就给两人发证了。 崭新的红色小本本发到黎漾手上,看着上面两个人不知道从哪里扣下来的拼在一起的黑白单人照和红戳戳,她才真的相信两人结婚了。 登记处门口,秋日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暖洋洋的,浑身像是充满了斗志一般,她终于可以摆脱那群吸血的家人了,即便后面还有许多硬仗要打。 第一场硬仗,估计就是徐燕萍带着冯梅过来抓她。 可是,她现在一点也不怕了。 手里的结婚证,和身边的季淮之,都让她心安。 果不其然,黎漾刚准备向季淮之道谢,就看到了气势汹汹赶来的冯梅,她的身后,正是早上见过的徐燕萍。 黎漾一把将结婚证塞进季淮之手里:“我妈来了,你先走。” 季淮之已经帮了她一个大忙,接下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不想再把他搅和进去。 季淮之也看到了冯梅和徐燕萍,轻啧了声,语气散漫:“不碍事。”他补充道,“我要是不在,你又准被欺负了去。” 黎漾听到季淮之的“又”字,皱了皱眉,她怎么觉得这句话有点奇怪? 没容得她细想,冯梅已经冲到了两人面前。 她喘着粗气,看了眼婚姻登记处的牌子,咬牙切齿地指着登记处门口道:“你们进去了没有?” 她刚给黎漾去厂里请完假,还没到付家,就碰到了徐燕萍。徐燕萍把在厂门口碰到黎漾和季淮之的事情跟她一说,她就知道坏了。 她急忙跑回家,大门虚掩着,黎漾的房门开着,她藏在衣柜里的户口本不见了踪影,回想黎漾说要跟季淮之结婚的话,火急火燎地就赶了过来。 在路上,她已经想好了要如何收拾黎漾,最好把她的腿打断,好让她再也不敢生出别的心思! 黎漾面不改色:“嗯,刚登记完。” 话音刚落,冯梅就举起巴掌朝黎漾扇了过来:“你这个孽女!” 预想的巴掌声并没有落下,是季淮之抓住了冯梅的手。 季淮之轻挑眼睫,漫不经心中带着警告:“照理说我该叫您一声岳母才是,可是您这一冲上来就打我媳妇儿,实在是让我有些不爽。” 冯梅被季淮之的眼神吓得浑身一颤,但愤怒已经冲昏了她的头脑,对着季淮之劈头盖脸地就骂了起来:“呸,谁是你岳母!你这个臭老九家的二流子,也妄想当我女婿?我告诉你,没门!”,她叉腰指着两人:“你们两个现在就给我去离婚!马上离婚!” 黎漾一听冯梅的话,差点就炸了。 若说季淮之似乎对什么都无所谓,可唯独他的家人,是绝对不能侮辱的,她曾亲眼见过被巷子里的孩子围着殴打的季淮之在听到一个孩子辱骂他的家人时,他奋起反抗,不要命地摁住那个孩子打,即便自己已头破血流。 季家曾是羊城有名的富贵显赫之家,祖辈几代经商或入仕,积累了几代人的财富,不仅没有使季家人以此为非作歹,反倒广施善缘,更是培养出一批批人杰。在抗战期间,季老太爷倾尽家财鼎力支持,季家青年子弟更是投身报国,永埋英骨…… 正是这样的英烈世家,遭遇那场为期十年的运动,被有心之人利用,财产没收,全家被下放批斗,季老太爷不堪受辱,撞柱而亡,其余的季家人死的死,散的散,只剩下直系的季淮之父母和年幼的季淮之,可后来,季淮之父母也没熬过那场浩劫,死在了季淮之十岁那一年。 失去家族和父母庇佑的季淮之,从此流落在曾经是季家族产的猎村,饥一顿饱一顿,遭人打骂欺辱,甚至好几次差点死在无人知晓的阴暗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