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踮着脚尖凑近他,那双红唇在他的耳边轻飘飘地吐出了几个字。 然后赫斯塔尔微笑着跟她拉开了一点距离,从西装口袋里抽出钢笔和支票簿。那女孩平静地看着他在金额那一栏填上一长串数字,赫斯塔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奥雷莉·黛尔菲恩。”她微笑着回答。 “好的,奥雷莉。”赫斯塔尔把收款人姓名那一栏填好,冷静地撕下那张支票、从中间对折,然后把这张纸塞进奥雷莉的rǔ沟之间,那丰腴的触感从他的指尖一扫而过,带着生机勃勃的热量。“希望你认为我是个足够可靠的人。” 赫斯塔尔从庄园外面的车道上接上了阿尔巴利诺,对方已经把那身燕尾服换回了之前的夹克外套,里面的衬衫领口扣子松开两颗。赫斯塔尔到的时候,他正在闲得无聊到撕路边的一棵小树上的树皮。 阿尔巴利诺刚刚上车的时候就意识到赫斯塔尔脸色不好,他没有多想,只是以为对方因为他被人动手动脚而不慡——这是一个策略上的失误,但是毕竟没有人是算无遗策的——赫斯塔尔开车沿着道路行驶了十来分钟,越过了他们来的那个三岔口,又往前行驶了一段之后,把车子猛然开下路肩。 这俩红色的雪佛兰一路压着远足者们留下的车辙印行驶进树林,一到这些密密麻麻的黑色树木掩盖了道路,赫斯塔尔就把车停了下来。他转头看向阿尔巴利诺,对方正有些好奇地侧头看着他。 这段时间里阿尔巴利诺没说话,他本来是想要跟对方说一下忽然出现的老亨特那档事,但是当下决定还是不要触对方的霉头比较好。但是显然到了现在,他不得不开口了。 “无论你在想要gān什么,”阿尔巴利诺说,“首先你挑的地方并不是个杀人抛尸的好场地。” 固然如此:前几天刚下过雨,地面到现在依然很柔软,足以留下清晰的车辙和脚印。纵然阿尔巴利诺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也没能遮盖阿尔巴利诺拥有“在所有话里挑赫斯塔尔最不想听的那句话来说”的能力。 赫斯塔尔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然后说:“下车。” 阿尔巴利诺照办了,任何变态杀人狂都没有现在的阿尔巴利诺乖巧,就算是被枪指着的变态杀人狂也是那样。他下了车,站在早chūn寒冷的林间,地面依然柔软,但是却不泥泞。 而赫斯塔尔已经绕过了车身,猛然走上前去一把扼住了阿尔巴利诺的衣领,把他重重地撞在了雪佛兰的侧面。 这对他们来说算不上什么,不比赫斯塔尔之前做过的所有事情更粗bào,不比曾经架在他的咽喉上的那把刀更危险,但是这是不同的:他的眼睛的颜色正像是一氧化碳燃烧时那种青蓝色的火焰,眼里某种陌生而汹涌的激情也如同火焰般跳动不息。 阿尔巴利诺认识这种神情,只是从未见过这样的表情出现在赫斯塔尔的脸上罢了:那是一个人的底线被触及之后露出的愤怒表情。而此时此刻,赫斯塔尔紧紧地攥着他的领口,他几乎都能感知到对方手指因为狂怒在轻微的震颤。 “你是怎么知道他会出现在哪里的?”赫斯塔尔嘶声问道,“是因为你知道他会出现,才让我去的吗?!” 阿尔巴利诺真的一头雾水,这种情绪对他而言十分少见,但这并不能怪他。他伸出手去抓住赫斯塔尔攥着他衣领的手腕,真怕对方一气之下把他掐死:现在的赫斯塔尔看上去很有要这么做的冲动。 他用仿佛真正困惑的语调问道:“他……什么?” “卡巴·斯特莱德!”赫斯塔尔看上去好像更生气了一点,他用一种可怕的语气重复了这个名字,“你怎么知道他就是肯塔基的那个神父?” 阿尔巴利诺握着赫斯塔尔手腕的手指稍微收紧了,扣进赫斯塔尔的皮肤里去,带来轻微的疼痛;赫斯塔尔稍稍愣了一下,然后就听见阿尔巴利诺稍微提高了点声音:“他是肯塔基的那个神父?红杉庄园的那个人管理人?” 阿尔巴利诺那副神情不像是作假——但是谁知道呢,他可是个实实在在的jīng神变态——赫斯塔尔也被他搞得脑子空白了一瞬,问:“什……?” 然后阿尔巴利诺叹了一口气。 紧接着,他做了一件很不按常理出牌的事情:他匆匆向前倾,嘴唇蜻蜓点水地擦过赫斯塔尔的颧骨和面颊,带着一点点冒尖的胡茬的粗糙触感。 这不是个多深情的亲吻,但是似乎胜在它的熟稔:这是一个像是相处很多年的恋人在清晨醒来的时候会jiāo换的那种亲吻,阿尔巴利诺的一只手压在赫斯塔尔的肩膀上,手指温暖,似乎可以令他的心落回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