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我不是针对谁　　 雷红霞离去之后，许言走进了路绫的卧室，却还是没见到人影。　　 于是他回到自己的卧室，便看到了那个在蜷缩着坐在床上的少女。　　 她抱着双膝，身子几乎要缩成一个球似的，脸蛋也埋在两膝之间，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　　 许言走到床边坐下，就坐在她旁边。　　 路绫抬起了脸，盯着他问道：“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和你妈妈……”见提到【妈妈】这个词时许言脸色骤然转冷，路绫赶忙改口，“你和那个阿姨谈得怎么样？”　　 “关键不是那个。现在的关键问题是，你究竟怎么想的？”　　 “我啊……”莫名地，路绫的嘴角翘了起来，笑出了两个小酒窝。　　 许言不明所以地盯着她。　　 少女微笑着，轻声道：“我不去了。”　　 许言的第一反应是皱眉：“为什么？”　　 少女忽然舒展开身体，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很简单啊，因为本神的目标是寻回神力，是探寻用神之语言表达的真理。可是那个阿姨却要我去她的实验室给她刷试管，弄一些蛋白质、DNA之类的小实验。来自奥林匹斯山的女神，怎么可能去做那种事情！”　　 许言无视了那浓郁的中二气息，抓住了她要表达的重点：“你的意思是，你的志向是数学而不是生物？可是她说了，她的研究领域里，数学是非常重要的基础啊。”　　 “没听说过那句话么？数学是火，点燃物理的灯；物理是灯，照亮化学的路；化学是路，通向生物的坑！”路绫闭上了双眼，“谁不知道生物学就是个大坑？那么多生物类的学生毕业的时候都满世界找后悔药吃……所以，为什么要往这个坑里跳呢？”　　 许言的依然蹙着眉，道：“可是最近生物学领域里出现了一些重大进展，以后的机会就越来越多了不是么？而且——”　　 “好啦，别烦了！”路绫挥着手打断道，“本神已经做好决定了，你难道还敢违背神谕吗！”　　 “但这可是直接去京大的机会啊，你真的——”　　 “我不去！以本神的神力，以后什么大学去不得，难道还非得求着人家收下我？你也安安心心地去上大学吧，周末还可以回家看看书。”路绫闭着眼躺在那里，语气里满是不可动摇的决心。　　 然而许言却没法像她那样坚决。如果仅仅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妹妹放弃掉一个如此难得的机会，他怎么能安心？　　 不管路绫表现得对此有多么不屑一顾，但许言深知——这世上有的是天才，伯乐却不多见。　　 ……　　 晚饭过后，路青梅去洗碗而路绫回卧室上网的时候，许言却拉着父亲进了自己的卧室。　　 让父亲坐在椅子上之后，许言站在他面前，严肃地问道：“你应该有你前妻的联系方式吧？”　　 “前妻？”许望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雷红霞啊，要她的电话干嘛？”　　 “我有事要问她。”　　 许望海的面色有些担忧：“你想问……当年的事情吗？”　　 “切，你们的那点烂事有什么好问的，不就是她嫌弃你不上进，然后独自为了梦想远走高飞么？这类俗套的故事丢网上批发都没人要！”许言一脸不屑。　　 “那你要问什么？”　　 “我想问她带路绫到底是要去干嘛。”　　 “不就是收为学生，以后帮她搞科研吗？”许望海有些不解。　　 许言摇了摇头：“我知道，我想问的是细节。比如说，她到底打算让小绫帮她研究哪个方面。”　　 许望海更加疑惑了：“你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别管了，你直接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就好了。”　　 见儿子的神色实在坚决，许望海便拿出了手机。但在点开通讯簿之前，他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你不会和她起冲突吧？”　　 “那位可是京大教授啊，咱哪敢揍她？”　　 “不敢……你的意思是你真想动手？”　　 “废话。”　　 ……　　 夜色笼罩了城市，而许言则独自出了家门，走过两条街，进了一家咖啡厅。　　 刚一进去，他就看到了那张冷淡得令人生厌的面孔。　　 他走过去，在雷红霞对面的座位上坐下。　　 雷红霞放下咖啡杯，看了眼手表：“你迟到了四分半。”　　 许言突然产生了掀桌子的冲动，但转念间，他冷静了下来，戏谑道：“抱歉，不过……你想要的那个宝贝徒弟，很听我的话。所以显然，握有谈判主动权的人有资格傲慢。”　　 雷红霞抬起手扶了一下镜框：“你在任性地决定你妹妹的前途，你觉得这样真的负责任吗？”　　 “你居然跟我谈【责任】这个词？”许言摆出了个金馆长的嘲讽表情，“你一定是在逗我！”　　 “我认为，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关于你妹妹的问题。这种随意切换话题的行为，真让我不得不怀疑你的神经系统是否足以支持连贯的逻辑性讨论。”　　 “啧啧啧……”许言冷笑着摇了摇头。　　 雷红霞低下头啜了一口咖啡。　　 沉默半晌。　　 早已恢复了冷淡神情的许言，忽然开口问道：“你想要路绫去干什么？”　　 雷红霞面无表情地道：“你想听我的研究课题？看来你对自己的知识积累和理解能力有着非常不切实际的信心。”　　 许言双手抱在胸前，靠在椅背上，悠哉地望着她：“我说了，我能影响路绫的决定。所以你只需要实话告诉我就好。”　　 雷红霞没怎么犹豫，直接说了起来：“我目前主攻的难题和手下的研究团队都不止一个，包括细胞的程序性死亡、DNA的超螺旋结构、蛋白质翻译过程中的修饰加工……等等。这些课题都不是单枪匹马就能解决的，所以我们的研究团队里除了生物专业的，还有很多数学和物理专业的人才。但是研究团队里存在一个问题——数学和物理专业的不熟悉生物概念，生物专业的很难熟练运用数学工具。”　　 许言冷静地接道：“所以说你需要一个学习能力非常强，能够同时精通多种领域的天才？”　　 “并不需要她同时精通多个领域。只需要她精通必要的数学，并且能够领会生物学的概念和实验操作就够了。可以这么说，我希望她能成为实验室里不同科目融汇交流的一个中心，而且她自己其实已经在往这方面发展了……我给你看一下她发的那个帖子吧。”　　 说着，雷红霞拿出了一个最新版的iPad。　　 用手指划了几下之后，雷红霞讶然道：“你妹妹把帖子改了！”　　 “改了？”　　 “帖子的主体部分都还在，但是最后的话不见了。”　　 “最后一句话很重要么？”　　 “去掉最后的部分其实对这个帖子要表达的内容没什么影响，但最有意思的就是那个……”雷红霞放下了iPad，拿起了手机，“幸好我截了图，可以给你看看。”　　 片刻后，许言接过她的手机，看到了被路绫删掉的那段话：　　 【我不是针对谁，我是指整个生物学领域，都杂乱无章。这个领域缺少一个类似牛顿或者爱因斯坦的人物。也许这么说在你们看来很狂妄，但是我愿意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