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配最硬的嘴
“秦姑娘,我等遇到了十分棘手的事情,恰巧徵公子今日不在,老夫只能擅自做主,前来请姑娘相助。” 傍晚时分,正准备出门的秦寒晴,被方医师在小院儿门口堵个正着,连手中的食盒都没能放下,就被人给带走了。 医馆里,木医师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嘴唇发紫,嘴角残留着血迹,胸前还扎着数枚银针。 其他几位医师满脸焦急,束手无策地站在床边。 “这是?” 秦寒晴看向众人,眼神中有些不解。 “徵公子前些日子,寻回了一制毒的配方,我等在研制的时候,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老木他一时不察,就中了招。” “已经喂了他医馆中最好的解毒药,但他全都吐了出来,就在姑娘来之前,还吐了血。” “老吴施了针,暂时压制住了这毒,我就赶紧去请姑娘了。” “姑娘医术了得,还请姑娘救老木一命。”谭管事说完便往下跪。 秦寒晴眼疾手快地将他拦下,又虚扶了一把准备跟着跪下的其他几人。 来了一段时间,这动不动就被人跪或者跪别人的场面,她是真的还没有习惯。 “还请姑娘救老木一命。”谭管事焦急地又说了一遍。 秦寒晴没着急回他,而是上前探过老木的脉象,又翻看了药炉里的药渣,才转身看着几人道:“可救,还请叔伯们相助。” 众人见她终于答应,喜极而泣。 在秦寒晴的指挥下,屋里的几人又开始忙碌起来,屋外灯火闪烁,屋内一盆一盆的血水与热水交错相送。 方医师这次亲自守着药炉,万不敢将煎药的事情假手于人,就怕有一丝一毫的差错,老木人就没了。 按照秦寒晴的要求,吴医师扶着老木从床上坐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对着木医师盘腿而坐。在秦寒晴的指引下开始一同为其施针,只是每一针下去,老木嘴角的血就会多溢出来几分。 李医师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查验着那包毒药的药渣,生怕翻漏了些什么。 谭管事在药柜前,按照秦寒晴给的方子,不停地调配药方给方医师,还要时不时注意着老木的状态。 没多久李医师惊呼道:“姑娘,查出来了,这药渣里多了一只细小的蜈蚣,是药方里没有的。蜈蚣本身有毒,需要炮制后才能入药,这药渣里的蜈蚣并未经过炮制,从而使毒药产生了变化。” “知道了!吴伯,请您配合我继续施针。谭管事,药方暂时不变,请您继续配药。”秦寒晴沉声开口,额头冒着一层薄薄的汗。 “是,姑娘!”几人同时应声。 寅时一刻的时候,木医师终于不再吐血,方医师端来的药也都尽数喝了进去,待其唇上的青紫色完全褪去,两人方才收了针。 抬手揉了揉酸疼的脖子,秦寒晴起身准备去门口活动活动筋骨,不想此时肚子里却传来了咕咕声。 捂着肚子,某人朝大家笑了笑,脸上没有丝毫的尴尬之色,拿了之前带过来的糕点,就着桌上的冷茶往嘴里塞。 这盒子里的糕点,本来是给宫远徵准备的,这会儿早已经凉透了。 不过也还好,口感虽然次了一些,但至少能及时填饱肚子。 现下这个时辰,大家都累得要死,饥肠辘辘的时候,能有口吃的垫垫肚子,就已经很不错了,谁还管这东西的口感是好的还是次的。 其他几位医师也没有客套,三三两两地挤在桌前,随秦寒晴一起抓着糕点,就着冷茶将冷掉的糕点和药膳分食得一干二净。 “原来,秦姑娘不只医毒之术了得,连做的药膳也如此可口!”末了,方医师还不住夸赞一句。 在几人连声的夸赞中,谭管事毅然决定将这调养的食方,上报给宫远徵,待其准许后,由医馆监制与每日的百草萃一同送入各宫。 等出医馆的时候,屋外已经下起了小雨,雨水顺着廊檐落下,有一搭没一搭的,拍打着角落里刚种下不久的药草。 婉拒了谭管事等人送她回去的提议,秦寒晴接过了方医师递过来的油纸伞,一人一伞便没入了这夜色细雨中。 秦寒晴也没想到,拐过长廊一角后,会与那抹修长的身影相遇。 宫远徵左手执一柄黑伞,右手背在身后,腰间佩刀,一身肃杀之气,静静地站在那里。 看见秦寒晴缓步而来的身影,神情先是一愣,而后眸中是抓到猎物的惊喜。 秦寒晴闭上眼睛,从空气中隐约嗅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之气。看样子,这小子是刚从外面回来,且与人交过手,或许还受了伤。 站定后秦寒晴抬头,好笑地迎上了他那副吃定自己的眼神。 “这个时辰,你去了哪里?” 宫远徵嘴角噙着一抹邪笑,眸子晶亮。 “医馆!”秦寒晴嘴角挂着微笑,柔声答道。 看这笑容,小朋友的脑子里,指不定怎么演她是刺客了。 “深夜前往医馆作甚,制毒还是制药?”手中的雨伞微微倾斜,雨水顺势落到了秦寒晴的伞面上。 “制毒也制药。” 秦寒晴将伞后移,搭在了自己的肩上,避开了宫远徵故意落过来的雨水。 宫远徵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背在身后的手,缓缓地落了下来,握在了腰间的佩刀上。 “你不在,医馆的叔伯来请我···救命。” 盯着他那状似无意,在刀柄上敲打着节拍的指尖,秦寒晴淡淡地丢出一句。 “怎么说?”宫远徵漫不经心地问。 “你前些日子拿回来的方子,研制的时候出了差错,木医师他···中毒了!” 听完秦寒晴的回答,宫远徵指尖动作停止,将手又默默地背向身后。 秦寒晴的脸上挂着胜利的笑容:想不到吧,臭小子,姐今日是去救人的! 哈哈哈哈,还是救你的人。 别一天到晚的,总想着把姐当刺客怀疑,姐···真不是。 你那俩位表面乖巧,人畜无害的嫂嫂,才是真正的无锋刺客。 可惜了你那俩傻子一般的哥哥,一个明知道对方是刺客,还宣扬真爱至上。 另一个也知道对方是刺客,却清醒地沉沦着。 无锋的首领要在努力点,给你姐宫紫商弄个封神质子团来当相公的话,宫门估计能直接把大门敞开,迎接无锋的各位来客。 “毒解了?” 宫远徵转身,抬脚往徵宫的方向走。 “解了。”秦寒晴跟在他身后。 “辛苦!” 宫远徵放缓了脚步,两人在朦胧细雨中,并肩而行。 待行到他院子门口的时候,秦寒晴停了脚步,宫远徵却并未止步,侧头看了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跟上自己。 “雨下大了,我送你回去。”见她不再往前,宫远徵才开口道。 秦寒晴没想到,小屁孩还挺绅士,居然还知道要送姐姐回家。 将伞举高了些,秦寒晴又跟上了他的脚步,迎着风雨和他一起往自己的院子走。 一路无话,直到近了院前,宫远徵打算离开,秦寒晴忍不住扯了下他的小辫儿铃铛。 没办法,本来是想拉他衣服的,但某人的手不自觉地就冲着他的小辫儿铃铛去了! 今夜落雨,周围安静得连虫鸣声都没有,宫远徵也不说话,就剩下他那头小辫儿铃铛,不时发出些微声响,让人不想在意都难。 “你进来,我给你上药。” 在宫远徵带着杀意的眼神中,秦寒晴赶紧松手,改为拉着他的衣角,解释道:“不好意思,刚才是手误···手误!” “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宫远徵冷声问。 “刚碰见你的时候,闻到了一股很淡的血腥味,我就猜测你是不是受伤了。这一路走来,味道不减反增,我便确定了。” 秦寒晴一边解释,一边将人拉进了自己的寝殿。 进了门,秦寒晴先掌了灯,又取来了药箱,拿出里面自己做的伤药。 “你这外衣,还要吗?不要的话,我就撕了啊!”秦寒晴看着宫远徵开口。 随后“哗啦”一声,宫远徵右手的外衣被顺着划裂的口子撕开,露出了里面同样被划破的里衣,与伤口紧紧地粘在一起,显得触目惊心。 本来纯白的里衣,此时此刻已经被浸染成了暗红色。 秦寒晴看着伤口,忍不住皱了皱眉,不自觉放柔了声音问:“疼吗?”。 宫远徵看着她眼里溢出的心疼之色,有些不解,所以并没有答话。 将短烛拿进了些,从盒子里拿出银针配合着镊子,将粘在伤口处的衣物慢慢挑开,又用烛火对银针消毒之后,扎进肉里,把混进去的杂物,一点一点地清理出来。 宫远徵看着刚刚凝固的伤口,因为她的动作,又开始翻涌出新的血液,微微皱眉。 给伤口消毒的时候,宫远徵额角染汗,却愣是一声没吭。 那么深的伤口都不吭声,还能装作若无其事地送自己回来,秦寒晴不禁感叹:果然是宫门的男人,长最高的个头配最硬的嘴。 秦寒晴又取了块干净的帕子卷起来递给宫远徵,示意他咬在嘴里:“干净的,我要开始缝合伤口了!” 有些意外眼前女子的动作,宫远徵还是伸手将帕子接了过来咬在嘴中。 等麻药效果起来后,秦寒晴用蚕丝将清理干净的伤口,一点一点地缝合起来。 宫远徵看着那整齐的针脚,眼神里有着赞赏之色。 很少有人能将人体皮肤缝得如此契合,可见这女子是属于胆大心细之人,且手中的基本功也扎实。 “这两日伤口不要碰水,三日后我来为你拆线!”秦寒晴将桌上用过的东西一一收好,看着宫远徵的眼睛,叮嘱他道。 宫远徵抬眼瞧着秦寒晴认真的神色,取下嘴里的帕子,没好意思在这个时候说出那句,就拆线这么点活,我自己也会! 见他不答,秦寒晴又问了一声:“听见了吗?” “嗯!”想着刚刚处理伤口时,女子眼中不自觉流露出的担忧和心疼的神色,宫远徵最终还是乖乖地应了声。 “徵公子,你不必那么拘谨,就当作我是一个普通的朋友即可。我在大殿之上扬言要嫁给公子,不过是想要在宫门留下来的缓兵之计!” 秦寒晴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缓了缓,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出了口。 “缓兵之计?” 宫远徵有些意外会听到这番说辞,那日在大殿之上,这女子清楚明白地说要嫁给徵宫宫主宫远徵,态度坚定的可不像是作假。 “嗯,如你所见,我已经及笄。女子及笄礼后,父母就会着手其出嫁的事宜,所以,我被送进了宫门,成了众多待选新娘中的一个。” “救那名死侍的时候,作为条件我让你将我留下,是因为整个宫门只有你还未曾及冠,还不能行婚配之事。留在徵宫我就可以有充足的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我与你定下了五年之约,五年后,我便能顺理成章地离开宫门,去过我想过的生活!” “离开?”宫远徵不解,眼前的女子费尽心思想要留在徵宫,又为何要选择离开。 “对,离开。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江南水畔的荷,塞外边关的雪,我都想去看看,想过自由自在的生活!我愿意用这五年来换,也愿意用我所长,为宫门尽绵薄之力,换取这五年!” 秦寒晴挑了下桌上的烛火,眼里有着向往之色。 她好不容易来这里一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去自己的世界。 所以除了要守护好宫远徵,也要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里的山川美景,更要过好自己的生活! 眼前的女子说起对外面世界的向往,眸中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宫远徵忽然间就觉得,前几日在议事大厅里,他想得那件事情,纯属是多虑了! “边关的雪与江南的荷,当真有那般好看?”宫远徵小声问了句。 “好看的!”秦寒晴肯定道。 “说得好像跟你已经见过似的!”宫远徵撇嘴! 秦寒晴瞧着他那有些可爱的表情,并未出声反驳,只是柔声哄道:“所以,徵公子,咱们以后就做好朋友吧!作为朋友,日后比试,我一定会让着你的!” “笑话!不用你让,我也一定会赢你!”宫远徵看着眼前的女子,语气坚定道。 “那是自然,我们徵公子如此厉害,日后一定要赢我哦,我还等着去看外面的大好河山了!”秦寒晴说完,目送着宫远徵出了门。 细雨中,宫远徵撑着油纸伞渐行渐远,身影也越来越朦胧。 直到完全隐匿到了夜色之中,秦寒晴才收回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