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乔允潮与贺所云
“什么?!” 薛鉴的尖叫在空气中回荡,他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信。 向无越见他发疯,有些无奈拧眉: “还好崔兰选不在此处,你有些失礼了薛鉴。” 薛鉴听说了崔兰选暴露出来的身份绝不相信,看着有些色令智昏意思的向无越,他痛心疾首:“是我失礼了,但这种满口谎言的骗子用不着礼。” “他说他是封仙阁阁主就是了?” “我还说我是天道最最疼爱的小儿子呢!” 好似恨不得一头撞死,如铁骨铮铮的言官那样直言上谏,将自家陛下从惑人的男色中解救出来。 妖妃! 绝对是妖妃! 与此同时,上三州之清微州。 封仙阁高耸入云,漱玉而枕霞,阁顶有琉璃金瓦闪烁。 虽名曰阁,实则形更似宝塔,九层之间每层皆有奇珍异宝。 封仙阁外有仆从一二正散漫闲聊。 不知说到什么忽而齐齐大笑起来,神色轻蔑地往封仙阁阁顶看去,又默契对视一眼,满是揶揄。 阁顶本是封仙阁历代阁主居所,居可摘星辰之高,然而如今空有其名,徒有其形,已然成了遮羞布般的存在。 华美的囚笼内弥漫着一股难言的气味。 房间中央,一架精致的玉床矗立,上面铺着柔软的丝绸被褥,分明是在人人皆会使清洁术的上三州,却莫名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房间边缘更是摆放了一只黄金打造的恭桶,阵阵恶臭极其刺鼻。 人间之华贵至极的黄金,于仙人亦不过凡铁而已。 房间内,青衣仙君好整以暇地看着床上面如金纸的少年,对他的痛苦与仇恨视若无睹,故作腔调道: “少爷,你也到十六岁了,难道不想成家么?” 被他称作少爷的少年闻言心里闪过一丝恐惧。 十六岁…… 自己居然已经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活了十六年。 “呵,呵……”压抑的笑声自他唇角溢出,带着无尽的怨恨与死气。 “少爷,我受您父亲大恩才有今日,若不能为你家延续血脉,实在是心有不安那。” 那青衣仙君说着,忽然嗤笑一声。 他居高临下地睥着床上因终年不见光而憔悴若鬼的少年,将那些话假惺惺地说了一通,不出意料看见了对方怨毒的眼神。 “你有脸提他!” 父亲二字,少年说不出口。 正如今日他被这衣冠禽兽的仙君拿去和猪牛似的配种一般,他也是…… 被这样生下来的。 眼前这个看不出年岁的仙君似乎读懂了少年心中的酸涩,假惺惺地笑着:“怎么不提?若没有你父亲,哪有今日的我?” 封仙阁最初建立的原因已在时光中模糊。 传承到少年父亲那一脉,更是以破除诡域为己任。 每一任阁主恨不能放尽浑身血,行走九州之中,见众生之苦,与苍茫万族之执念共沉沦。 诡域因何而诞生无迹可寻。 每一任阁主便以生死为尺,以凡人之躯一步步跨过春夏秋冬。 而少年父亲和这个仙君亦是在某个诡域之中相遇。 仙君还记得他初见对方时的那一幕。 青年眉宇之间倦色沉重,形削骨瘦宛如病鹤,身负顽疾恐累同伴,故而涉沙嗫雪,踽踽独行。 那时仙君还当他只是误入诡域的凡人,烦躁地让青年躲在自己这个仙人身后。 他记得自己说:“啧,想我今日居然要和一个凡人葬身此地了,真是世事无常。” 又说:“躲在我后面,虎落平阳,我也不至于让一个凡人死在我面前。” 而青年闻言腼腆地笑了笑,不善言辞地跟在他身后。 大限将至,仙君也渐渐淡化了仙凡之别,被诡域渐渐吞噬时甚至对这个凡人多了丝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微妙感觉:“我叫乔允潮,你呢,凡人,你叫什么名字?” 没想到他居然会将自己的名讳说出来,青年讶然一瞬,然后才说:“贺所云。” “祝贺的贺,不知所云的所云。” 诡域之间时间荒芜,贺所云不是每次都能遇上其他活物的,常常等他进入诡域时,其余人妖仙魔都被同化或者吞噬成了养料。 更多的时候…… 贺所云都是在和人形诡域打交道。 破获祂们的规则,然后将它们暂且压制着,压制着。 诡域森森,白骨生碧色。 彼时乔允潮觉得这个凡人倒是颇合自己胃口,只是可惜相逢在诡域,否则当浮一大白。 直到他在行差踏错即将成为诡域的养料时,却看见贺所云眼底划过一丝郑重之色,而后任由自己眼光窥探,暴露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一朝脱困,乔允潮简直不可思议。 他说:“我一直以为封仙阁的传说是假的,是哪个赫赫有名的仙君亦或大妖捏造的。” 而贺所云失血过多的脸上浮现一抹苍白的笑意。 问:“那你会将我的身份暴露吗?” “自然不会!” 乔允潮回答得不假思索,那是他下意识的本能回答,贺所云瞧出来了。 只是贺所云不知,有时人心诡谲,比之在他眼中规则清晰可见的诡域更甚。 诡域有解,人心易变。 曾经不假思索的笃定,在经过时间的沉淀与利益的考验后,也可能变得浑浊不堪。 直到被视作好友的乔允潮骤然囚禁,他也只当对方是在前一个诡域之中被其扭曲的规则所感染,激发了不属于他的心思。 于是一遍遍剔出骨中血,想要让自己的好友回来。 被诡域感染吗? 或许就是如此吧。 乔允潮想,不是所有人都能一颗琉璃心澄澈,历经数个诡域而不改。 自己为了贺所云的安危一次次踏入诡域,又没有他那样的神通,被感染了,又有什么稀奇? 他如此劝着自己,直到双眼被兴奋的红色裹胁,看不见贺所云失望的脸。 ——何况仙凡有别,贺所云这样的神通该为天下谋利,自己做得没错。 他没错! 在少年面前,乔允潮又一次陷入了惘然之中。 少年含恨看着这条毒蛇,看着这个某种意义上算是自己养父的仙人乔允潮。 他甚至没有名字。 按照乔允潮所想,贺所云该留下无数血脉,井然有序地为他驰骋。 可…… 少年苦笑一声,自己贪生怕死,甚至不敢像父亲那样坦然赴死。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乔允潮被打断思绪脸色一沉,起身走到门口。 他打开门,只见一群仆从正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发生了何事?”他冷声问。 一个仆从战战兢兢地回答:“乔仙君,有个人自称阁主的男子,此刻正在外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