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生的是男孩儿,又肯读书,自己挣出一份儿前程,自然不论是嫡出还是庶出;倘若生的是女儿,那自然还是叫正妻教导,学得一些名门闺秀的大家做派。 其实他心里还有一层意思,只觉得这丫头颇有一些孤寒偏激的性子,孩子养在她身边,叫学了去,那就万万不好了。 秦舒撑着手,静静地瞧着陆赜,见他神色坦然,仿佛真的是为了秦舒好一样,她蓦地笑出声:“你以为叫我生了孩子,我便能死心塌地地跟着你。把孩子抱走给正室夫人抚养,倘若我想见孩子,自然得讨好你、依靠你,是不是?” 这样的诛心之言,叫陆赜勃然大怒:“董凭儿,你放肆。” 秦舒弯着嘴唇笑笑:“怎么,叫我说中了?你不就是这样想的吗?用为你好的借口来欺rǔ一个弱女子,既无耻又虚伪。” 陆赜指着秦舒道:“嚣张乖戾、孤寒偏激,你这样的性子,如何能抚养子嗣?论出身见识,不过蓄婢世仆,会的不过一些针凿女工,半点文墨不通,句读不识。倘若将来教养出的儿女跟你一个性子,哪有半点儿名门之后、诗书之家的风范?” 秦舒叫他哽得喉咙发痛,良久才勉qiáng说得出一两句话:“你既然这样嫌弃我,瞧不起我,又何必叫我生下这个孩子?以后自然有高门贵女,替你生儿育女?” 陆赜从前见她哭,只觉得楚楚可怜,可这次却觉得微微烦躁,他伸出手去抚秦舒脸上的清泪,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yīn冷:“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一个人的耐心是有限的,特别是对女人的耐心,见色起意的盈盈之心,总有消退的时候。 第66章 出身寒微,性子偏激 当日陆赜拂袖而去, 两人越加生分疏离起来,十余日不见陆赜的身影。 秦舒已经叫完全的看管起来,不允许出府门一步, 每日里用饭用药皆有定例。 秦舒每日吃了睡, 睡了吃,颇有一些浑浑噩噩, 不知时日。 这日,她歪在chūn榻上小憩, 手上有一下没一下摇着团扇。 外头小茴香端了一碟子chūn杏进来, 又顺了件薄衫盖到秦舒身上:“姑娘, 虽说是四月了, 可风还是凉的,您坐一会儿便往里间去?” 一面用手绢拿了个chūn杏:“姑娘, 这是外头人送来的。您前几日吃了那腌杏,不是说爱吃吗?” 秦舒接过来咬了一口:“这时节杏子只怕还在开花,这是怎么种出来的?” 小茴香有心替陆赜说好话:“姑娘不知道, 这是大人从两广那边运回来的。两广那边与咱们这边的节气不同,这时节那边已经很热了, 那些大户人家专吃这样提前上市的稀罕物件。前日大人问我姑娘饮食如何, 我说其他的还好, 就是喜欢吃杏子, 谁知道今日便送到了。” 秦舒并不答话, 只轻轻的嗯了一声, 小茴香转到另外一边, 接着道:“姑娘,您同大人都赌气堵了半个月了,何苦这样, 时间长了,好好的情分都磨没了?” 秦舒笑笑,又咬了一大口chūn杏,心里惊奇,以前怎么没觉得这杏子这么好吃呢? 她吃完了一个,把那核儿远远地丢在湖水里,dàng起一阵阵涟漪,自嘲道:“小茴香,这你可就错了。我是什么身份,你家大人又是什么身份,我哪里配跟他赌气呢?” 小茴香哼一声,递了湿帕子过去给秦舒擦手,小声道:“姑娘也别这么说,什么身份不身份的,我听说当今陛下的生母西宫太后,不也是掖庭的婢女出身,入宫前还是下九流的脚夫人家的女儿。要这样论身份,西宫太后如今比不上那些高门贵女吗?我看也未必。” 秦舒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小茴香,你倒是英雄不问出身了?那日你家大人是如何骂我的,你又不是没听见,他可不是你。” 小茴香摇摇头,接着道:“姑娘难道不知道大人那日说的是气话,你从来是不肯服软的性子,又那样说大人,什么无耻、虚伪、欺rǔ,两个人话赶话,都在气头上。人说的气话,怎么能当真?” 秦舒瞧着小茴香诚恳的面容,叹气,是心里话还是气话,我自然是能分辨出来的,她摸摸小茴香的发辫:“我如今见弃于陆赜,将来即便是生下这个孩子,也是要被抱走给别人抚养的。你是个机灵、聪明的姑娘,有机会就回总督府去吧,我这里是没什么好前程的。” 小茴香扯扯嘴角:“我知道,姑娘就想着我走了,就没人唠叨你了。” 秦舒翻了翻身子,挥了挥团扇:“我再躺一会儿,你忙去吧。” 小茴香见着秦舒一副慵懒闲适的模样,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轻轻跺脚:“姑娘,听丁护卫说,大人这几个月都忙着倭寇的战事,有时候几天几夜都睡不了觉。可便是这样忙,也时常叫我过去问话。大人心里明明是有姑娘的,您服个软,认个错,又有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