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进士向齐婴敬了茶,随后大约也是觉得这森冷巍峨的枢密院不是说话的地方,加之时近午时、该到用午膳的时候了,便又惶恐地问老师能否赏光共膳。 三人来都来了,齐婴总不好让他们打道回府,便点了头,三人大喜,说已提前在枢密院附近的一家酒楼订好了位子,只待老师移步了。齐婴一听“酒楼”二字心中却一动,想起他的小姑娘之前也开了家酒楼,还明里暗里总是暗示他让他过去敲她的竹杠。 一想起她,齐婴眼中便染上了些许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笑意,令几位新科进士一瞧都有些愣神。 不过老师的笑意是一闪而逝的,他们刚瞧见一点,随后便不见了,只听老师说:“附近的酒楼口味欠佳,不若去怡楼吧。” 小齐大人这说的便是十足十的瞎话了:他既不曾吃过附近的酒楼,又一回都不曾去沈西泠的怡楼瞧过,哪里知道这些地方的口味?此时这么说,无非是因为他想念她了,想去那里碰碰运气,看看她是否在;即便不在,去一个与她有关联的地方也是不错的,总比其他地方更令他心仪。 几位新科进士虽都不是建康人、对建康的酒楼口味并不熟稔,可入朝这几天却已然听说过怡楼的名声,朝中的达官显贵有许多都喜欢在那里宴请小聚,俨然是个名流汇聚之地。 只是他们三个听说那等金贵之所的位子十分紧俏,提前半月之久去订也不一定订得到,未免稍后过去无处可以落脚,几人便隐晦地开始提醒老师这个情况。 老师却似乎并不担忧,只淡淡一笑,说:“无妨,走吧。” 怡楼的确热热闹闹。 雕檐映日,画栋飞云,一入大门便瞧见气派的天井,各处的摆件也都透着讲究,譬如屏风、花卉、瓷瓶之类,处处雅致。三层上下四处都是建康城中数得上的贵胄名流,各在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宛若瑶池琼筵。 三位新科进士本来就不是士族出身,又都是外郡之人,哪里见过这等贵不可言的场面?一时表面虽力持镇定,心中却震撼得紧。 齐婴其实也是头回来这儿,以往沈西泠虽在他耳边念叨过几回,他却都不曾抽出过功夫过来。今日一来,倒瞧见不少意料之外的东西:李巍他们瞧见的是雕梁画栋,他眼里瞧见的却是她的用心。 他一向知道这小姑娘喜欢赚银子,总以为商贾之道于她不过是个手段,她未见得是真的多么喜欢。不过今日他一见,却能从这个酒楼的细枝末节处看出她的用心,每一个角落都是推敲考量过的,非专注之人不能达此境。 她做得用心且开怀。 此外他还瞧见一些与他有关的细节,譬如楼中有小池养着莲花,譬如悬挂的字画有抱朴公的真迹,譬如有几处雕栏的花纹与风荷苑相似…… 齐婴一笑,与她心照不宣。 而这厢小齐大人一踏进酒楼,眼尖的仆役便去唤了掌柜,掌柜的匆匆而来,一见这位稀客来了便很是惶恐,也知道他与自家东家的渊源,二楼那间位子最好的小隔间常年空着,便是留给这位取用的,当即便亲自引人上了二楼。 三位新科进士一见这等场面,还以为老师是这里的常客,心中又觉得仰羡,只纷纷跟上。 自一楼行至二楼,途中与不少人照面,建康的贵胄百官自然没有一个是不认识小齐大人的,一见到他纷纷起身拜会问候,齐婴便一路与人点头问好。眼尖的官员们还发现,小齐大人身后跟的正是今年的前三甲,这三人与小齐大人…… 大家虽面上无话,可心思却都转得很快。 齐婴恍若未觉,只一路与各位同僚打过招呼,随后便上了二楼于隔间中坐定,与李巍他们谦让一番之后,点了几个据说名声不小的菜色,待掌柜和其余仆役们退下了,几人才开始说话。 齐婴接过李巍给他倒的茶,随口问:“近来在朝中一切可还适应?” 一甲进士封官,照大梁官场的惯例,一般都是点翰林,状元为从六品翰林院修纂,榜眼和探花则为正七品翰林院编修,官位虽并不很高、又无什么实权,却好在可以留任建康,不必像二甲和三甲一样外任。 在翰林院留任不过是个过渡,往后调任到哪里,一来要看朝廷的安排,二来也要看诸位新科进士自己的门路。往年士族子弟大多都是跟从家族长辈任职,极少数才会像齐婴这样调到和家族全然没什么联系的官署任职。 今年一甲的三位进士因都是寒门出身,自然便没有父兄提携指路,往后调任到哪里便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齐婴这话一问,三人却面面相觑不答话,神情都有些微妙,过了好一会儿李巍才道:“……劳老师挂念,一切都好。” 直接访问::http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