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齐大人是什么人?两国打仗的大事都不够他操心的了,他哪有心思去管什么小小的织造行会?想必是有人不长眼,在太岁头上动了土,这才惹得小齐大人动了怒。 陆征脑子转得快,且他坐在这个位子上,最需得消息灵通,还要懂得摸清各种复杂的人事关系,否则若是一个不长眼动了不该动的人、断了不该断的案,那他的仕途也就算是走到头了。他仔细一想,立即便想到了传闻中小齐大人藏得很深的那个小情儿,据说也是在建康城中做织造生意的,莫不是她与行会之间有了什么龃龉? 定然是如此了!否则就算行会胆子再大,又怎么敢直接开罪齐婴! 陆征一想清此间弯绕,立刻心中一定,心想这事儿总算是跟自己没关系了,只是气刚松到一半、又活活提到了嗓子眼儿:那织造行会……可是傅家人的东西啊。 傅家如今虽然衰落了,却仍是三姓之一,绝非他这种没有背景的官员开罪得起的,这……这小齐大人和傅家人神仙打架,他一个凡人夹在中间可怎么受得了! 齐婴从旁而观,见陆征脸色几变,便知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他将手中的茶盏随手往桌子上一放,发出轻轻一声响,陆征却浑身一震,仿若受了不小的惊吓。 齐婴则恍若未觉,径自说:“听闻织造行会有个叫杨东的掌事,行事十分跋扈,这回闹出的事情也不小。此事我不知便罢,既然知道了,却难免要管上一管。” 陆征汗流得更多,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连称是。 齐婴扫了他一眼,又道:“廷尉是陆大人辖下,我也不便越俎代庖,想着此事总要先问过大人才好。” 他顿了顿,又仿若很随意地说:“若大人觉得这事不好办,且先搁置也就是了。” 陆征一听这话,心中更是叫苦。 他在官场上浸yín多年,哪能听不明白话?小齐大人话虽说得客气,可倘若自己真敢把这事搁置了,恐怕官司便要从织造行会转到自己身上来了! 小齐大人是动了真火! 陆征吞了口口水,抬袖擦了擦额间的汗,想了想,试探着问:“竟、竟还有这样荒唐的事!下官办事不力,若非大人提点,竟是一无所知,如今知道了,自然要及时补过,绝不会怠慢了。” 他一说完,就听小齐大人淡淡“嗯”了一声,看起来对他这番表态颇为满意,陆征又擦了擦汗,看着小齐大人的脸色又问:“只是……只是这断案一事,判起来总有个轻重,有个分寸在其中,不知大人的意思是……” 他是在问齐婴想轻判还是重判。 若是轻判,这事儿便还算好办,想来意思也就是给那人一个敲打,不是要动真格的;若是重判,那就…… 陆征屏息凝神地等着,却听小齐大人说:“秉公处理就是,大人不必徇私。” 这一听,陆征心里又是一凉。 公事公办……那不就是重判的意思吗! 这……这织造行会究竟是gān了什么竟把小齐大人得罪到这种地步?宁愿跟傅家对上也要置诸死地! 陆征实在慌了神,不知此事该怎么办才好,又见小齐大人朝他递来一眼,意味极深地说:“江左律令多是廷尉所出,大人照之秉公办事即可,其余琐事,便不归大人思虑了。” 陆征听明白了,小齐大人说其余的事不归自己思虑,那就是让他大胆断案,无论出了什么事、要得罪谁,都由小齐大人一力担待。 那陆征就放心了! 小齐大人是什么身份?放眼江左便没有他担不下来的事情,有他这话在,莫说是区区一个行会,便是傅家本家的人陆征也敢缉拿判罚。 陆大人不流冷汗了,只起身朝上官一揖到底,又义正词严地说了一番维护律令的大义之辞,似乎颇得了一番上官的赞赏,随后又同上官一道喝了一会儿茶,便恭谨地告退了。 陆征走后已近亥时,齐婴已感到十分疲惫了。 可他还是在想沈西泠。 并且……他非常想见她。 此时此刻,就今晚,他想见到她。 他觉得自己属实荒唐,不但对自己亲手养大的小姑娘动了情念,如今还这样耐不住性子,实在荒谬。可思念是骗不了人的,他甚至觉得如果今晚见不到她他就又会彻夜难眠——即便他已经疲惫成这样,依然会难眠。 齐婴叹了口气,心中生了犹豫。 他告诉过沈西泠他隔几天才会回去,但,他其实已经动了今夜就回去的念头。只是风荷苑离枢密院的官署颇有一段路途,就算骑马回去,路上也至少要半个时辰;等他回去了,她恐怕早已睡熟了,大半也见不上面,何况明早他还要上朝,一来一回总是太过折腾了…… 直接访问::http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