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婴一边听着她的话,一边默默地将心中那根断开的线埋了起来,以至于任何人都察觉不到那时他的疼痛和波动。 他平平静静地看了萧子榆一眼,随后收回了目光,淡淡道:“如此,那就有劳公主了。” 至此,萧子榆终于再也压不住笑意,欢欢喜喜地应了一声,觉得今日这伤受得实在值,便是再挨一下她也心甘情愿的,一时欣喜甜蜜无限,话又多了起来,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而齐婴则在她的言语中微微地出神,又一次想起沈西泠。 在那个月色澄明且带着蟹香的夜晚他们曾经离得很近。 那么近。 无人的望园是令他们发梦的温柔乡,他们都在那里微醺迷醉、流连忘返,连他都以为他们可以再近一步。 他甚至以为他们可以一生都像那样在一起。 而现在他突然明白了。 他们离得很远很远, 这世上原本就没有真正的望园。 作者有话要说: “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心向往之,然终不能至” 第99章 新岁(1) 一入了冬,年关便显得很近了。 沈西泠很不喜欢这个时节,因由起码有三个。 一是因为年关前后她太过忙碌。 每到年底,她手底下的一切产业都要清账盘点,原先她只是个小布庄的东家,一切倒还好办,如今手下田产众多、生意的门类也杂,事情便格外的纷繁起来,很令人头痛。 不单是账,生意上的人事也渐为复杂。与她有生意往来的商人、在她荫蔽之下的掌柜,还有同她暗暗较劲的行会中人,她都要一一照顾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可不是一桩容易的事情,她为此劳心费力,比看账还要疲惫许多。 二是因为这个时节齐婴比她更加忙碌。 他虽然一年到底没个得闲的时候,但年前这段时候是尤其辛劳的。一来是朝廷政事一到年尾也要有些收束,二来是家族之间的走动到这时候也会尤其频繁,他忙于这些事情,便很少能回风荷苑来,大多时候都住在本家,有时会长达小半月。 沈西泠是很粘他的,以往每年一到这时候她心里就难受,今年她尤其粘他,总有种依依不舍的感觉。她在忙碌之余一直止不住地想念他,可他今年却比往年待在本家的时候还要久,甚至半个多月了还没有回别第来。 她很难受。 三是因为这个时节总能更容易地令她想起父母。 她父母的祭日就在腊月末,距离眼下还有一段日子,在一年之中最枯冷的时候。她这些年其实成长了许多,起码不至于一想到父亲母亲就止不住地哭了,可一到这时候,她心里就会无法抑制地沉重,也会无法抑制地想起和父母诀别前的最后一刻,由此难免更加悲伤。 她是不愿让自己陷入这种情绪的,于是便有意去找些事做,好在行会的人也算争气,到年底了也不忘给她找事儿,颇引起了她一些繁忙。 一到秋冬两季,白叠子织物便到了尤其抢手的时候,沈西泠这边儿的织物仍是物美价廉,照旧卖得火热,赚得盆满钵满。那些原本无意同她合作的掌柜们,见自家生意做得不济,又念及沈西泠抛出来的诱人条件,态度纷纷开始松动,渐渐顾不上买行会的面子、开始同她接触起来。 这是一个极好的兆头。 只是沈西泠与行会之间本就处在艰难而微妙的博弈之中,如今天平忽而开始倾向沈西泠,行会自然不可能无所动作。 沈西泠早料到行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但她原以为他们会以商道的手段同她为难,譬如予那些掌柜一些额外的扶助以支持他们与她争利,却没想到行会根本没有这个意思,而是直接明晃晃地动了粗:他们暗中威胁几个长年同她合作的掌柜了断与她的生意。 这事儿沈西泠一开始是不知道的,直到冯掌柜找上她。 月余不见,这位掌柜却苍老了许多,头发几乎一下子白了大半,人瘦了一大圈,脸色亦很差,瞧上去很是困顿。 他告诉沈西泠,他不想再继续跟着她做生意了。 沈西泠当时听言很是惊讶,毕竟冯掌柜在此次风波中遭受的损失最是惨重,他的铺子被行会砸烂了,至今还未完全修缮好,虽则沈西泠出于情谊上的考量为他免除了此后三个月他应缴给她的利钱,但他依然很难维持生计。在这样的情形下,如果他不再与她合作,他将更加无法生存。 沈西泠皱了皱眉,心中察觉到异样,颇有些担忧地说:“合作之事本是你情我愿,掌柜若执意如此,我绝不勉qiáng。只是倘若掌柜另有难言之隐,也请但言无妨,若有我能援手之处,我绝不推辞。” 直接访问::http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