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当时沈西泠的心早已沉到了谷底,可当听到天子这一问的时候仍感心惊肉跳。 她仿佛坠入了一重迷雾,当雾气散开的时候她便看到了无数淬着剧毒的刀锋,她想要躲避,可是却被这一切紧紧地包围。 她听到那位陆大人又说:“回陛下,臣已查过当年卷宗,当时缉拿的乃是罪臣沈谦的外室和私生女。” 这话一出,朝堂之上真是炸开了锅! 沈家! 这美貌无比的小丫头难道竟是沈谦的遗孤! 朝堂上的文武百官没有一个蠢货,脑子一个个转得快极了。他们一面追忆着当年沈家朝夕倾覆时的惨烈模样,另一面又近看着被誉为江左第一世家的齐家是何等风雨飘摇,心头真是感慨万千,又思索起这样的两桩大案若牵到了一起会是怎么一番光景。 小齐大人是什么人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其貌君子其心修罗,最是冷情冷心不过。这事儿若放在旁人身上,许还能说救下这个小丫头是食色性也,可小齐大人岂是这样的浅薄之辈?他们齐家必然与沈家有什么jiāo易!许是从沈家拿了天大的好处也未可知! 文武百官的眼色越发深了,耳朵也纷纷竖起来,仔仔细细听着天子的口风,只听陛下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问:“可有明证?” 陆征又答:“臣岂敢无凭妄言?” 说着,便又请了第三位证人上堂。 百官瞧到现在,已是眼明心亮了。 这陆征执掌廷尉多年,手下积压的陈年悬案多的不知凡几,若非无人授意,又是哪来的狗屁工夫查这等曲曲折折的大是非!而陛下今日虽一直看似在为小齐大人开脱,实则却是一步一步将他的后路都堵死了,把每一个他可能翻案的口子都封得彻底,分明是要在此大庭广众之下彻底将人打入十八层地狱! 何等凶险!又是何等周密! 如此jīng彩的一出双huáng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百官虽则心中惶恐万分,但此时仍不禁回头看向那第三位上堂的证人。 沈西泠亦木然地看去,见到的却是……她的舅父。 四年前,她带着母亲的尸身从建康北上琅琊,跪地磕头请求母亲亲族容她入宗祠,可彼时她的所谓亲人却满目冷漠,毫无伤情之感——他们的亲妹妹都已经死了,他们却竟毫不动容,亦将沈西泠扫地出门。 彼时她孤身于琅琊只感悲凉无比,亦曾暗暗发过誓言,此生都再不与韦家人扯上gān系! 谁又能料到…… 四年前求韦家人雪中送碳他们不肯,四年后雪上加霜他们倒是殷勤,她那舅父一登天子堂便紧张瑟缩成一团,全无当年逐她出韦家的那般雄浑气势,只是他虽胆小如鼠,口齿竟还灵光,清清楚楚将她母亲的前尘往事一应说了个gān净,也不知是提前记诵了多少时日! 她那舅父还痛哭流涕道:“陛下明鉴!草民一家早已与这母女俩断了往来,几十年不曾见过了!因她母亲当年与人私奔、脏污了我家门楣,韦氏一族早已当她们是死了,她们一切作为都与韦家无关啊陛下!” 这般丑态若放在平时自然难免引人发笑,只是今日种种曲折都太过令人震撼,朝堂百官便纷纷顾不上嘲弄韦家人了。 他们纷纷回想着,的确是想起当年沈傅两姓联姻后沈谦一直都与自己的妻子傅贞貌合神离,亦隐隐有二人始终不同房的传言。他似乎的确养了个外室,只是大概也并不当真如何喜欢,据说连金银俗物也吝于给予,令那外室也过得不甚如意,同那外室有了孩子以后更无意将人带入沈家抚养,据说傅家就是因为瞧见了沈谦对那外室是这般冷清态度,才默许了此事。 如今这韦家的乡巴佬如此言之凿凿,还将他家族谱都带到了殿上,丝丝缕缕都跟当年的旧事对得上,自然便让百官深信不疑——这跪在堂上的小丫头,竟当真是沈氏遗孤。 这事儿可就是天大的了! 小齐大人不单让此女顶替了方家小姐的身份,甚至还违逆国法救了本应流放的沈家女儿!他必然是从沈谦手上拿了许多好处,那不仅是挑衅了天威,更是与沈家余孽勾结,往大了说是叛逆之罪! 齐家本就为齐大公子和齐三公子的官司焦头烂额,如今唯一的倚仗却又摊上了更大的事,这…… 已是穷途末路之象! 百官正如此想着,耳中却又听得堂上传来一声闷响,众人纷纷侧首去看,原是那纵横朝堂数十年、大权在握如日中天的左相齐璋当众晕了过去!他那跪在堂上的长子和三子纷纷忧心如焚地朝他们父亲扑过去,三公子更是哭得泣不成声,真是好一派热闹情景。 直接访问::http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