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恹恹地,但答应了。 顾居寒这才开始用饭。 沈西泠托着腮,透过屏风和幔帐朝一楼堂下看去,那里十分热闹、人来人往,楼内灯火也明亮,虽今chūn回暖早,但怡楼还烧着地龙,十分温暖。 她看着看着,突然开口问顾居寒:“你说,他今天为什么没来呢?” 顾居寒手中的筷子顿了顿,沉默了一会儿,又吃了一块鱼肉,说:“不是说他染了风寒么。” 沈西泠“嗯”了一声,又问:“那……严重么?” “不知道,”顾居寒平静地答,“你若想知道,我可以请人去他的别馆问问。” 沈西泠抿了抿嘴,说:“不用了……不用了。” 顿了顿,抬眸看了他一眼,又轻轻说:“只是,若你之后见到他……” 她不再说下去了。 顾居寒放下了筷子,沈西泠坐正身子看向他,他十分柔和地回望,说:“西泠,你不必这样,他的事情我自然会替你上心的。” 沈西泠眨了眨眼,朝他笑笑,拿起筷子为他夹了些香椿。 她又问:“陛下和公主是何时成婚?” “照理应当很快,”顾居寒吃下她给他添的菜,“但大梁公主身份尊贵,陛下很重视这次联姻,仪礼上估计会繁琐些。” 沈西泠沉吟片刻,说:“那……两个月?” 顾居寒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说:“他如今已是大梁左丞,亲自送嫁已经不大和规矩,在大魏留两个月,恐怕……” 他没再说下去。 沈西泠点点头,很淡地笑了笑,说:“也是,想来最多也就一个月吧。” 她又低头算了算,呢喃:“已经过去两天了……” 顾居寒“嗯”了一声,喝了一口凉茶,隐约朝隔壁的小间瞥了一眼,又给沈西泠夹了一块糕,笑说:“你答应要再吃一块糕的。” 沈西泠瞅了瞅他,又瞅了瞅那块糕,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却几乎没咬到馅,随后就拿着筷子在那块糕上戳来戳去。戳了半天,那糕已经被戳得不能吃了,沈西泠抬眼看了看顾居寒,抿了抿嘴,说:“我……我有点闷,想先回车上了,你慢慢吃,吃好了再出来。” 说完便将筷子搁下,带着她贴身的一双婢子极快地走了,留顾居寒看着她匆匆跑掉的背影无奈地叹气。 怡楼的小厮上来为顾居寒添茶,年轻的燕国公极客气地道了谢,又屏退了左右。 他抿了一口茶,端坐在原处,微微提高了声音,说:“你来上京一次不容易,她如今是官眷,要见你更不容易,至于我请陛下办这场击鞠,其实也不容易——这么多不容易叠在一起,你今日又为何要称病不来?” 他身后的那个隔间儿,用极厚的帐子隔着,纸面的屏风掩着,只可见不很亮的烛火,不极仔细地去看,几乎不能瞧出那里还坐着人。 那端静默了许久,才听闻有人答复:“大庭广众,她藏不住事。” 顾居寒笑了笑,仍背对着那人,道:“这五年来你若能给她一封书信,想来她便不会如此藏不住事了。” 那端沉默。 顾居寒的手指摩擦着杯沿,心绪有些起伏:“你让韩非池捎话给我要我带她来怡楼、还不让她知道这是你的意思,可万一她不愿来,你便不见她了?” “敬臣,”顾居寒长叹,“她很想念你。” 怡楼之中人声嘈杂,唯独那边一片静默,可过不多久又忽然传来一连串压抑着的咳嗽,又听那边另一个年轻男子连呼“公子”,片刻后才复归安静。 顾居寒有些惊讶,侧首问:“你真的病了?” 那人却没答,只说:“她瘦了些。” 顾居寒摩擦杯沿的手指顿了顿,低下头,说:“自打传出你要来上京的消息她便不怎么吃得下东西了。” 那边的人似乎在叹息:“你不能太纵着她。” “我管不了她,”顾居寒把茶杯放下,“你要是不放心,就亲自来管。” 那头又沉默了。 顾居寒叹了口气,问:“你真的不打算见她?” 那人说:“今日见过了,何必要再见。” “可是只你见了她,她却还没见过你——你比我更熟悉她的性子,你知道她不会轻易放弃的。” 那人沉吟,声音极平静:“温若,我不能再见她。” 顾居寒觉得今日他要将一辈子的气都叹尽了。他想起这些年沈西泠妆奁下收着的一封又一封未曾寄出的信,想起她听闻那人要来上京时忽而明媚起来的眉目,想起她近日暗自雀跃却又茶饭不思的模样,就觉得有许多话要规劝那个此时坐在他身后一帘之隔的人。 可是他知道,他劝不动他,就像他劝不动沈西泠。 直接访问::http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