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笙的话一说出来，别说厉慕沉了，连一旁的宁淤都愣住了。 　　 宁淤怎么也没想到，陆笙会直接在厉慕沉面前表明自己的真正身份。 　　 “你……” 　　 宁淤的神色难掩震惊，而陆笙对厉慕沉说完之后，就转回头来看向他。 　　 目光平静，声音甚至比平时还要沉静。黑白分明的瞳仁里没有情绪，看不出哀乐喜怒。 　　 “你不是问我，厉慕沉如果知道我是妖，他还会现在这样爱我吗。” 　　 “那我现在就告诉他，让他给我答案好了。” 　　 “……” 　　 宁淤深深吸了口气。 　　 他以为自己已经够疯了，但少女显然比他更疯。而且是这种清醒理智的疯！ 　　 简直让他措手不及。 　　 她真就不怕，现在是人类的厉慕沉接受不了她其实是妖的事实，然后抛弃她吗？ 　　 她真就不怕，大多建立在利益基础上的人类的爱，根本没有那么纯粹稳固，像是砂砾建成的大厦随时会崩塌吗？ 　　 她真就不怕，厉慕沉把这件事说出去，从此她会失去现在的一切被所有人类排斥，然后受到捉妖师一族追杀吗？ 　　 一旦被捉妖师盯上，他们会想法设法地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像狗皮膏药一样追到天涯海角甩都甩不掉。 　　 到底是真对这个男人的爱如此自信，还是说，她其实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而此刻电梯门外。 　　 厉慕沉知道今晚陆家在举办派对，他忙完了公司的事情就过来了。 　　 客厅里的其他人告诉他，陆笙拉着霍予去别的地方谈事情了，而陆笙也没带手机，所以他就在别墅里寻找。 　　 他没想到陆笙会和霍予在电梯里，更没想到陆笙见到他，一脸冷静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样的。 　　 [厉慕沉，我不是人，我是妖。] 　　 不是人，是妖……是什么意思？ 　　 厉慕沉的第一反应是茫然。 　　 不是人，那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名叫陆笙的少女，是谁？ 　　 是妖，是什么妖？依靠什么生存，又或者是想要从人类身上得到什么？ 　　 而且她为什么会当着霍予的面说这些，是说霍予也同样是妖吗？ 　　 陆笙短短一句话，却包含了太大的信息量，完全超出了一般人的认知，可她又没有对厉慕沉过多解释。 　　 厉慕沉根本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听清了陆笙对宁淤说的话，听清了那句[你不是问我，厉慕沉如果知道我是妖，他还会现在这样爱我吗]。 　　 厉慕沉察觉到了，少女的情绪并不像看上去这样平静。或者说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自己的爱人。 　　 所以他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陆笙，甚至什么都没有想就开口回答：“我爱你。” 　　 不管少女到底是什么身份，厉慕沉只清楚知道，他那天坐在半开车窗内一见钟情的人，像光一样照亮他永夜般沉暗人生的人，就是眼前的人。 　　 厉慕沉看着陆笙的背影。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但是宝宝，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爱你。” 　　 “不管你是需要我为你献上心脏，还是接近我是有别的目的，都没关系……我是说，我爱你。” 　　 陆笙面对宁淤的神色是决绝的。 　　 但如果细心的观察，就能看到她听到厉慕沉回答的时候，肩膀微颤了一下。 　　 原本悄无声息攥紧，骨节都有些泛白的手指，此刻陡然放松下来。 　　 像是脱了力。 　　 陆笙突然对厉慕沉说出真相，并不是因为和宁淤赌气，而是宁淤之前的话触动了她。 　　 在人类的认知里，妖就是那种本体面容可怖的怪物。 　　 它们阴险狡诈以害人为生，可以变成人形或是可以附在人身，吃人或者吸取人的精气。 　　 在那些充满传统鬼神志异色彩的故事里，靠近妖或者被妖缠上的人，最终都会死得很惨。 　　 人对妖这个字感到恐惧和排斥，既是出于本能，也是出于判断和认知。 　　 宁淤说，她变成陆笙的这半年多，除了在陆家人面前，在厉慕沉面前也是小心翼翼不暴露真正身份。 　　 宁淤说她其实是害怕，怕她第一次爱上的人类得知她是妖，也会把她当成异类。 　　 或许潜意识里真的想避免这件事吧。 　　 但她绝对从来不是会因为害怕被抛弃而恐惧的人。 　　 爱情是双向选择。真正的爱情本就不该有如此重大的隐瞒和欺骗，理应建立在双方了解和信任的基础上，所以厉慕沉有权知道真相。 　　 所以陆笙也在赌。 　　 她相信厉慕沉的爱。 　　 如果厉慕沉知道了真的接受不了，她甘愿承担这个后果，哪怕从此离开他的视线也没有关系。 　　 但很显然。 　　 厉慕沉对着她的背影，坚定说出我爱你，说出哪怕为她献上心脏也没关系的那一刻，她知道她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