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屿轻声嗤了下,又转身来看纪有初,表情是较刚刚更尽在掌握的散漫:“现在应该不算是侵犯你跟孩子的隐私了吧?” 纪有初使劲咬了下嘴唇,不愿意示弱:“你想怎么样?” 钟屿这时却侧头看了看窗外。雨还没停,细成一团雾似的蒙在玻璃上,城市的霓虹被稀释得晕开边际。 他摇了摇头:“跟你一样,这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现在整个人受到的震撼应该不比你小。不管现实如何,于现在的我而言,你跟纪诺都算是我的陌生人,我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接下来到底该如何面对你们。” 过道里又恢复了安静,欧阳宜蹑手蹑脚过去,把已经快要虚脱的纪有初搂在怀里。 钟屿在原地再站了会,确定她不再开口,边系西服上的扣子,边转身要走。只是刚跨出一步,他又转身回来看向纪有初:“其实你这么排斥我、不想告诉我纪诺身世的做法,我能理解。但是女孩子,不要说那样的话糟践自己。” 纪有初一怔,知道他指得是她刚刚的那些胡话,脸上陡然一阵热,一直烧到了脖子。 * 钟屿刚刚下到一楼,车子已经等在外面。杨志斌立刻从副驾驶下来,绕到后座开了车门,再恭敬地伸手挡在门框上,引着钟屿坐到车上。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yīn冷cháo湿的水汽被彻底阻隔。钟屿脱了外套,揉去头发上被飘到几丝雨,这才觉得找回了一些状态,说:“去酩悦府吧。” 酩悦府那边是他父母新居,年纪大了之后向往宁静,城市繁华地段的几栋都给了子女,自己跑山上置办了一套,房子远离尘嚣,向南的一面只看得到茫茫江面和蔚蓝天空。 早已经过了午夜,房子内外的灯倒是都还开着。钟屿刚一推门进去就听见麻将牌碰撞的清脆声响,他二哥、嫂子还有管家一起陪着钟夫人过瘾。 “这么晚还打着呢。”钟屿将外套递给佣人,大步流星地走到钟夫人身后,将手轻轻搭在她肩膀上。 钟夫人往旁边一扭躲开了,挑着眉梢瞄他一眼:“别影响我摸牌。”又问:“怎么这个点才回来,等你吃饭等到老晚。” 钟屿的手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顿了几秒,才攥了攥拳又垂下去。 “小侄女周岁有什么好来的,又不是什么大事。”二哥钟岐这时候插嘴,随手打出去一张:“钟屿今天才没空呢,估计这几天都有得忙。” “小叔子gān嘛啦,忙什么忙?”他太太问。 钟岐刚要回答,钟太太那边笑起来,从台上一把抄起钟岐刚刚打下来的牌,说:“等了半天等不到,这下子终于来牌了。给钱,给钱。” “怎么又胡啦!”钟岐太太叫起来,说:“肯定是钟屿旺的你,小叔子过来站到我后面,你看我输得一分钱没有了。” 钟岐太太一把把钟屿拉过来,给他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抽屉,又是气又是笑地掏出自己手机,说:“算了算了,直接微信支付吧。” 钟屿说:“你直接看看还有多少余额,全转过去算了,反正就算留着也不跟你姓了。” 他冷着脸说笑话,大家倒是很配合地都笑了。 钟岐太太摇着头:“是啊,是啊,我算是羊入虎口咯。咦——”她说着顿了下,把手机扔到牌桌上:“何堪那小子gān嘛突然在朋友圈里发小叔子照片?” 钟岐他们都凑过来看:“是啊,好端端的,发钟屿gān嘛?还是那时候可爱啊,小脸胖嘟嘟的,还吃小嘴呢,哪像现在成天板着张脸。” 同样凑去看的钟屿这时候皱起眉。照片里的人根本不是他,应该是下午纪诺表演前,何堪抓拍到的。 那时候他正站在队伍里等上场,小鹌鹑似的挤在一群比他高比他壮的孩子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迷茫又无助,软趴趴的两只小手紧紧贴着裤缝。 有这么像吗,钟屿盯着那照片,倒是觉得纪诺更像那个女人——只要一紧张,都会跟自己的下嘴唇过不去。 “不过这张片几岁拍的,怎么没看过呢?”钟岐将照片放大:“这些孩子穿得都很时尚啊,不像咱们那时候的风格,这该不会是钟屿在外偷偷生的儿子吧?” “儿子,儿子!”钟岐太太不知道怎么被刺中软肋,把手机夺回来:“你成天就知道儿子,儿子能有什么好的,你家有皇位要继承啊?” “我家是没有皇位,但也差不多了。”钟岐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歪三观:“我们家就是喜欢儿子!你看大姐多优秀啊,爸爸还不是把家业都给我跟钟屿了?” “爸爸什么时候把家业给你了?”客厅里突然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大姐钟岭从一边绕出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家业不是都给钟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