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处何去(四)
滴答……滴答……咔嚓一声轻微的响声过后,是紧闭的金属大门缓缓打开,内部的样貌完全暴露在视线之中,连带着那数不清的碎肉与血腥 浓烈的腥气扑面而来,饶是见多了这种场面的酒德麻衣也抬起手捂住口鼻忍不住后退一步,眼睛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失联已久的苏恩曦却在这种时候给了耳朵暴击 “联系上了,信号,有信号了!”激动到破音的声音在耳边炸开,顿时头也疼的厉害 酒德麻衣咬牙切齿“声音再大也不能掩盖你身体不行的,薯片,没有必要每次和我说话都用吼” 时间仿佛禁止,耳机里再也没有一句话传过来,只有薯片包装被揉搓的声音…… 半晌过后,噪音戛然而止,耳机里传出苏恩曦很压抑的声音 “长腿,你得赶快了,根据现在的数据显示,世界各地多个沿海城市都遭到了龙类的攻击,初步判断,是日本那次事件逃逸出来潜藏在暗处的亚种” “事情已经快压不住了,很多地方已经动用了重型武器和炼金武器,各大家族都在想尽办法掩盖,目前最可靠的消息便是和以往一样归结于自然灾害” “打住打住,所以这关我什么事?”酒德麻衣打断苏恩曦接着说话的势头,此时此刻她正在准备下潜,通往很深处的通道早已被水淹没,她不知道这条通道有多长,并不能打包票闭气抵达目的地,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关心外界的事情 “自然有关,卡塞尔学院是主要攻击目标,你再不快点,就和这学院一起沉海吧” “靠!你就不会捡重点说!”酒德麻衣心跳都漏了一拍,才刚下水就一口水直接呛到了肺里,浮出水面缓了好一会儿,睁开眼睛便被一束光晃到了眼 刺的她低头揉了好久,心跳越发快了,不顾那光束带来的刺痛,酒德麻衣打开防水袋里的手机查看那张图片,青色的莲台半开半掩,青色的花瓣给人一种一碰就会化作水的错觉,淡青色的火焰似有若无的围在四周,中心琉璃的珠子折射开淡淡的光来,很淡,也很刺眼,就和头顶上这一盏一样 酒德麻衣头一次觉得世界很是荒诞“所以老板说的很好找是这个意思?” 卡塞尔学院是已经到了要拿藏品当灯使的地步了? 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的路鸣泽停下了动作,不用想他已经知道自己要找的东西已经找到了,之后便是最简易快递环节了…… 面前平静无波的水面缓缓升起一面水镜,银制的框架上刻画着繁杂的语言,流动的符文交汇于高处的弯月,只有镜面之中黑洞洞的一片 “想好了吗?踏入这片区域,一切的真相将会为你展开,因果的罗盘将再次铭刻下你的名字” 路鸣泽背对着诺顿,幽幽开口,形似告诫又无声蛊惑 答案很明显,在诺顿毫不犹豫跟着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很明确了,踏入镜面,那种感觉让人恍惚一瞬,很熟悉的空间撕裂感,和界门一样 小小的房间出乎意料的温馨,漆黑的镜面之后是一片柔和的烛光,光线摇曳昏暗却也足以让人看清里面的一切,房间很是简洁,简洁到只有一张堆满书籍的书桌和一张休息用的床,除此以为便是墙脚处放着的一架落地钟柜,橘黄色的被子被光照的愈发柔和,唯一一道冷光来源便是那道半开着窗户 精致小巧的风铃轻轻响着,一簇簇的紫藤萝沿着窗户往里面延伸,窗外是一轮圆月沉没于星海……想要去外面看看…… “哥哥……姐姐怎么了?她身上好冷……” 低低的呼唤声拉回了被蛊惑的思绪,诺顿连忙挪开视线,这才看到了握着璃瞳一只手哈气的康斯坦丁,少年的脸色很不好,即使烛光的映射下也依旧苍白一片,而旁边的一只黑团子已经完全把自己整个埋进了璃瞳的脖子边上 恍惚间好像一切都过了好久,久到现在他才发现为什么康斯坦丁也会在这里,才发现小小的房间里有很多人…… 北风瑶看了一眼从进来开始直到现在依旧神情恍惚的诺顿,手指微动,窗上的风铃停下,紧接着便是一声叮铃脆响,原本恍惚的人这才把视线放在了她的身上 “她……”四目相对,诺顿也只能干巴巴的挤出这一个字,便两相无言,只能静默以待 北风瑶只是看了一眼对方,最后接过路鸣泽递过来的赤色宝石走到了床边,轻轻把已经魔力耗尽的阿古莫斯放到另一边,小巧的宝石没入璃瞳眉心,嵌入皮肤,留下一道赤色的印记,原本皮肤苍白的少女面色肉眼可见的褪去苍白,身体不再变得僵硬,体温却依旧冰冷 “其他的还没到吗?”路鸣泽看着马上又要变得苍白的皮肤忍不住皱眉 “到了”北风瑶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头也不回的回答 ,也就是片刻功夫,水镜又一次波动,出来的是满身血迹的惑生和夏弥,还有一个让诺顿意想不到的人 灰发的少年抱着一个木偶娃娃,眼神淡淡的扫过诺顿和康斯坦丁,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惑生朝着他递出一记眼刀,李雾月垂下眼眸,自顾自开始把玩着手里刚交换到的东西 惑生走到北风瑶旁边,把手中碧绿的水晶递了过去,没有过多言语,原本还沉浸在刚刚在外面见证一场不对等交易中的夏弥也明白了之前惑生那些话的意思 没有等到自己动手,路鸣泽就凑了过来,夏弥瞳孔一缩,心脏猛的收紧,仅仅只是一眼,身体里的血液就已经告诉了她这是谁 “需要我代劳吗?自己动手难免会造成一些暗伤,我的服务可是很周到了,除了那一颗心脏,我什么都不会拿走,这次就不收费了,我们也很久没见了,就当再次见面的福利” 路鸣泽眉眼弯弯,心情很是不错,要找的人一个不少都还在,但想到了什么,原本逐渐激动起来的面色又平静下去,这一次就算了吧,毕竟是哥哥想要的结局,无数次轮回中哥哥一直想要的那一场结局…… 时间的流速似乎变得很慢 至少在诺顿的感知中是这样的,直到沉闷的钟声缓缓响起,钟摆的指针仅仅抵达十二点 小小的房间中突然多了很多人,可是却并不拥挤,各个人在不同的角落里,昏暗的烛光中似乎藏着更多的空间,铺满书籍的书柜和各种金属器械好像突然出现在眼前,房间似乎……变得空旷起来了 指尖划过书桌上翻开的一面书籍,扫开掩埋字迹的灰尘,露出下面晦涩难懂的魔法阵纹理,耳边是断断续续的声音,头疼,烦躁……不安…… “哥哥……”身体被一具温热的身体环抱住,一只药剂递到了嘴边,清淡的药香扫开了模糊世界的雾,直到药液划入喉咙,心口的灼烧感才缓缓褪去,康斯坦丁捂着诺顿已经停止流血的胸口,一只手拍着哥哥的背,用着笨拙的方法去安抚 “最后一颗呢?”路鸣泽扶起除了呼吸已经和正常人无异的璃瞳,朝着北风瑶催促 北风瑶停下魔力的输出,缓缓呼出一口气 “这不就来了”话落,空气波动,像一个太阳一样浑身发着光的巴德尔把一枚夜明珠似的东西递到了手边,北风瑶看了一眼,接过的瞬间还不忘吐槽一声 “把你的光收一收,我这里不需要灯泡,不然就去处理外面的事” 巴德尔捂住胸口,洋装受伤“你我相识千年,要不是为了拿这个东西,我至于去翻遍各个尼伯龙根吗?” 说完又看着闭着眼没有一丝生气的璃瞳忍不住的感叹“都该庆幸她没把那家伙藏到魔女之家里,否则这仅剩的一条出路被她自己就要给堵死了” 眼看着再不把光收起来,某人就要把他逐出去的样子,巴德尔也只能压制暴动的魔力,刚想要凑上去看看好久不见的小童童,就被人一把拉到了墙角 一枚戒指被丢到了手中,一抬头就看见了惑生看死人一样的目光 “这就是你说的带着戒指可以找到她?所以我浪费的几十年你要怎么补偿?” 额……心里咯噔一下,完了,是来算账的了,巴德尔面上的笑容忍不住抽了一下,差点维持不住,他怎么会知道这东西范围那么广的,不过怎么着也不是他的原因 “你就说这难道不关键吗?四大君主,一个也不能少,少一个,她就活不了,如果不是你遇上了,这一次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明显的心虚和强词夺理,惑生一眼就感知到了这位被压制的神明的情绪,换做以前,定是不论打不打的赢她都要上去干一架的 “但这不是你当初用这个破戒指拼命摇我的理由,三生树开了杀戒要压制住是会反噬的” 巴德尔再一次感到了惑生深深的怨念,好吧,确实是自己当初画的饼太大了哈,额……他觉得他还有点事要处理,作为被供奉的神明,外面的世界那么混乱,是需要他去帮一帮忙的 一个人离开,其余无关之人自然都被北风瑶一起送了出去,除了诺顿和康斯坦丁……惑生走到床边,轻轻挽起耳旁的发丝,最后是朝着北风瑶干巴巴的询问 惑生的状态很差,像是湿漉漉的小狗般无助的哽咽,血丝布满了眼球,可眼睛却流不出哪怕一丝泪来 “我还能把那个灵魂剥离出来吗?能够影响因果的只有曾经有关系的人,和曾经的她有关的是水云不是惑生” 没有回答,惑生的手缓缓收紧,遗失的情绪似乎在此刻重新回到了这具身体,而北风瑶只能摇头 “作为守树人,情感被剥离化作新的一枝,本该封存的情感却因为三生树的延伸落到了另一个世界,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你们就该是两个人,可偏偏她回去了不是吗?灵魂本就是一体,作为与魔女的交易,她自愿将你补充完整,这里面并没有任何可以逆转的空隙” “偏偏命运总是如此之巧成为魔女,真铭惑生,代价便是剥离情感,灵魂完整的那一刻,便不在之前的契约之中,你只会对璃瞳产生情绪” “所以,这真的是你……或者说魔女惑生真正的想法吗?是水云影响了你,还是单纯的贪念那份情绪?” 字字诛心,字字都打在惑生不愿意提及的往事,也字字解了诺顿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就像璃瞳一样啊,不论何时何地,即使是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她都选择了水云不是吗?不论贪念也好,嫉妒也罢,蛊惑众生的魔女从始至终都只想要蛊惑一人而已”惑生定定回望对方,丝毫不让 北风瑶原本严肃的眉眼柔和了下来,抬手将那从眼角滑落的血滴擦掉 “你还是老样子,和初见时一样固执,明明我们曾经也是很好的战友,因果的罗盘回转,没准等到之后你会连我都不记得” “所以……请谨慎选择”回过头,这是北风瑶唯一一次正式的与诺顿对话 “你们之间的因果真的很长,从万年前直到现在,那份契约依旧没有完成” 康斯坦丁安安静静的听着,尤其是在听见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可以很明显的感知到她在看他,可是,为什么…… 房间再一次陷入了沉默,直到路鸣泽看着手腕上完全不存在的手表,说着时间不早了,他要去取快递之类的话离开,顺便强硬的拉走了惑生,这静默的氛围才再一次被打破 “很早之前我们便相识,比那次遇见还要早对吗?” 开口打破沉默的是诺顿,康斯坦丁也早已到了璃瞳边上,拉过璃瞳一只冰凉的手慢慢用双手捂热 北风瑶摇头,神情落寞“并不是,我记不起那场大火由谁点燃了,我只记得……封禁的试炼空间被火焰焚尽,那明明只是个低阶龙类而已,却有着君王才有的威仪” “与她有关的是那场火焰的纵火者,不是青铜与火之王,我的孩子不认人,她认灵魂,如果可以,在一切尘埃落地之后,能说说看吗,就当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