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唱尽管对水灵儿情根深种,但是此时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占对方的便宜。 谁也没有说话,陈唱盯着水灵儿的发髻,眼下他近距离地挨着她,肌肤相近,声息相通,闻着水灵儿的发香,呼吸着她身上发出的芝兰之气,一时遐思万种。 而水灵儿则眨着眼睛看着舱门的方向,那条叫作虎妞的大犬就趴在舱门口,眼睛微眯着似睡非睡。 船舱里安安静静。 油灯已经熄灭,不过船舱因为没有拉下挂帘的缘故,外面的光线还是投射进来不少。 陈唱翻了个身,改为平躺,眼睛盯着船舱顶部那盈盈的水光倒影,随后闭上了双眼。 不久,水灵儿见他没有任何不规矩的动作,也翻身向了内侧。 因为侧躺的缘故,隐隐约约能看见陈唱脸颊的幅度。 棱角并不是十分的分明,反而有些圆润,眉眼下巴之间的弧度很是柔和。 她从未这么近距离的观察一个男性,不自觉的愣住。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有一天,自己会跟一个男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 好在陈唱并没有任何不礼貌的举动,让她一直紧张的心情慢慢放松。 渐渐的,两人都平静下来,陷入到一种很奇妙的氛围中。 似乎就连心跳和呼吸,都保持在了同步的频率。 水灵儿知道陈唱虽然闭着眼睛,但是显然并没有睡着。 她的手不由地轻轻抬起,很想去摸摸那张脸,手伸到了他的脸庞上方。 那均匀的呼吸吹在她的手指上,像是打在心间般,心头一阵的悸动。 “灵儿,睡不着,咱们说说话吧?” 陈唱忽然开口打破平静,吓得水灵儿急忙将手指缩了回去。 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她才怯生生地说道:“好……好啊!” “如果没有我的出现,你是不是会一辈子留在刘家?” “呃……”水灵儿不知该如何回答,问题太扎心了。 “灵儿,那就说说你的过去好不好?” “过去?那时候年纪还太小,很多事情,已经记不清了。” “如果可能的话,将来你还想回到家乡去看看吗?” 沉默。 水灵儿的鼻子中酝荡着酸楚的气息。 “灵儿,将来我陪你去家乡看看好不好?” “嗯。”水灵儿点头。 陈唱翻身,四目相对,眸子中清澈明亮。 “小郎君,你说江陵会是什么样子?” “应该很繁华吧!” “妾身还从来没有去过呢!” 陈唱默然,水灵儿怕不是真的期待见识江陵的繁华。 聊着聊着,早就疲惫不堪的两人沉沉睡了过去。 注定不平静的一夜。 …… 陈唱醒来的时候,天色依旧未明,睁眼的时候就发现身上缠了一条美人蛇。 他微微一笑,看似娇弱的水灵儿睡觉姿势似乎有些不雅。 不光一条腿搭在了他的身上,脸也靠了过来。 尤其是她嘴里的吐气如兰,一下一下打在脸上。 陈唱转头的时候,差点跟她的嘴唇撞在一起,然后就再也不敢动了。 想要叫醒水灵儿,又怕她尴尬。 好在外面水手忙乱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陈唱急忙闭上眼睛装睡。 水灵儿睁开眼的刹那,忽然发现一个近在咫尺的男人。 昨天的回忆犹如潮水一般涌回脑海。 她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盯着陈唱看了好一会,然后轻轻“扑哧”一笑。 神态和语气都极其自然的问道:“小郎君,你明明睡醒……” 陈唱略带尴尬的睁开眼,“你也醒了?” 水灵儿目不转睛,乌溜溜的大眼睛甚是可爱,“嗯,昨夜做了一个梦……” 不待说完,脸上飞起一层红晕。 陈唱很是认真地盯着她,一本正经地道:“灵儿,跟你商量个事。” “嗯?”水灵儿发出慵懒的鼻音。 陈唱叫屈道:“腿都被你压麻了,你不打算把腿拿下来?” 水灵儿“哎呀”一声,这才发现自己的姿势极为不雅,急忙抽腿,歉意道:“把你当成枕头了。” 其实,陈唱很享受这种感觉,两人之间的状态和真正的情侣也没有太多的分别。 她撑住陈唱的胸膛猛地坐了起来,咬咬嘴唇,欲言又止。 陈唱痴痴地看着她,只见她墨云秀发,杏脸桃腮,眉如春山浅黛,眼若秋波宛转,胜似海棠醉日、梨花带雨。 身段纤柔,动若弱柳含风,又天生会作娇媚之态,简直令人丧魂落魄。 要死了,浑然天成的小妖精啊! 水灵儿悉悉索索地下了床榻,低着头不敢看他。 破晓时分,遥远的东方天际渐渐泛白。 四周的景色仍有些模糊,空气湿润清冷,岸边芦苇荡荡、野草离离,晶莹剔透的露珠在草尖上闪耀着幽光。 陈唱和水灵儿醒来之后,又依偎在船舱中说了一番体己话。 直到天色微明时,这才互相搀扶着走到了甲板上。 由于昨夜用了些吃食,两人的体力都恢复了些许,原本苍白的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 轻涛拍岸,河面上飘荡着薄薄的雾气,一阵清凉的微风迎面吹来,。 陈唱和水灵儿同时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这清晨空气中充满了碧草的清香,还有淡淡的野花香气,其中甘美令人如痴如醉。 忽然,水灵儿的眉头微蹙,眉宇间的忧思渐渐凝重,幽幽道:“郎君,也不知道周校尉和马大哥他们如何了?” 陈唱闭目凝思片刻,眼皮轻轻地跳了几下,忽然睁开了眼睛,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里,露出一抹自信之色。 他说道:“你放心吧,周校尉虽然受了伤,但也不是几个山贼就能将他如何的,马大哥就更加不用说了,不用保护我们二人,逃脱对他而言简直就是易如反掌。等我们到了江陵,却王大小姐那里一问便知。” 劫后余生的水灵儿心中凄然,但愿陈唱所言都是真的,但愿周校尉和马良都平安无事。 “咳咳咳……” 陈唱和水灵儿听到身后的咳嗽声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却见那个叫作星辰的少年弯腰走出了舱门,此刻正站在甲板上伸着懒腰。 他笑嘻嘻地对着水灵儿打了个招呼,又似笑非笑地对着陈唱说道:“喂,你们要去江陵投奔谁啊,说来与我听听,保不齐我还知道呢!” 陈唱知道这小家伙淘气顽劣加毒舌,巴不得敬而远之,便道:“一个普通人家而已,你肯定不知道。” 星辰将一双晶亮的眸子瞪得滚圆,道:“瞧你,这也不肯说,那也不肯说的,你身上不会有什么事吧?” 说罢,他背着手围着陈唱和水灵儿踱起步子来,略带威胁的口吻说道:“实话跟你说,我认识一个朋友,此人是衙门中的捕快,多少大盗巨寇落入此人手中 嘿嘿,我耳濡目染地也学到了一些皮毛,你们若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我自然一看便知,嘿嘿……” 陈唱知道这小子十分的难缠,干咳了几声,含糊其辞地道:“我们夫妻二人俱是落难之人,身上能有什么事?” 星辰打量了他几眼,又看了看水灵儿,意味深长地说道:“灵儿姐姐嘛,人漂亮,性子又好,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我看你贼眉鼠眼的,倒像是个奸人,这灵儿姐姐不会是被你拐带出来了的吧?” “咳咳咳……”陈唱不禁尴尬起来,这小子好像跟福尔摩斯一样,虽说刘家对水灵儿不好,但严格说起来,他还真的是有拐带之嫌。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灵儿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何来拐带一说?” 星辰颇有股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目光炯炯地瞪着水灵儿问:“灵儿姐姐,他所言可是实情?” 水灵儿早已经羞赧难耐,垂下了眼帘,此刻听他发问,只好红着脸说道:“自然……自然是实情!” 说罢偷偷地看了陈唱一眼,见他也正打量着自已,不禁脸上一热。 这两日来,她只盼着两人能平平安安,如今两人脱了险,被他这么看着,她却感到浑身的不自在。 陈唱知他难缠,招招手唤他过来,问道:“你姐姐为何穿着道袍,难道没有其他的衣服吗?”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被陈唱岔开话题恍然不觉,答道:“我姐姐是白云观的记名弟子,穿着道袍有甚稀奇,何况她在江陵家中又穿不得,在此处穿穿又有什么打紧?” “喂,你打听我姐姐做甚?我警告你啊,莫要打我姐姐的主意,你是有家室的人,她也是有婚约的。” 陈唱被他说得苦笑不得,这孩子好像跟我犯冲。他用讨好地语气说道:“小郎君,不知在下哪里得罪你了?为何把在下想的如此不堪?” 三人依次排开凭栏而立,星辰望了一眼江陵的方向,啐了一口说道:“从都第一眼见到你之后,我就觉得你跟我三叔是一路人。” “读了一些书,又能说会道的,看着温文尔雅,其实是一肚子的坏水。你是不知道,我那个三叔,天天惦记着我们家里的那些家产,真是让人寒心,让人生气!” 陈唱郁闷,说着说着就又扯到我这里了,我哪里得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