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唱并未急于让这些佃户们安静下来。 有时候,操之过急反而会起到反作用。既然他们要议论,就让他们议论去好了。 人群中的骚动持续了一会儿,陈唱始终负手而立,不仅是佃户和几个管事,就连最为了解陈唱的小鱼儿,也摸不清陈唱的脉。 不多时,下面的议论渐渐平息了下来。 一个年逾半百的老佃户走上前,仰着头对陈唱道:“小郎君,这么多户人家,怎么就能知道哪家贫困,哪家富裕呢?” 他的疑问代表了很多人,每家每户对自己家的情况都十分的了解,但是这么多人家放在一起,如何评判,的确是个问题。 老佃户又道:“小老儿也知道,在我等当中有那假扮穷人之人,骗了楼家的土地,转手就租给了别人。小郎君,我们这些靠天吃饭、靠地活命的庄稼汉不容易啊。您可得给我做主啊!” 陈唱眼睛一亮,群众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 自己还正想着如何引出这个话头儿,没想到这位老佃户倒是先说了。 这下就好办了。 他微笑起来,提高了嗓门说道:“这位老人家尽管放心,今日重新分配土地,我陈某人虽然不能让每家每户都满意而归,但是接下来我要说的这些章程,保证公平公正。” 说完,陈唱回头大喝一声:“来人啊,把抽签的家伙什都搬出来!” 武管事和孙管事和看着他,一脸的困惑,这个家伙是要干什么。 为何抽签的事情,他们全然不知情。 两人虽然是楼家的下人,但是庄子的经营一直都是经他们的手的,猛地一下子靠边站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扭头看了看身后,刘管事和小姐的影子都不见一个。 又相互对望一样,都是无奈地摇头。 两个人对陈唱敢怒不敢言的一幕落在了陈唱的眼里,早在大厅里,楼清漪便将武、孙二人的底细透露给他了。 陈唱既然是楼家的姑爷,自然不用卖这两人的面子。 终于,还是武管事耐不住性子,上前低声问道:“姑爷,您这是何意?咱们分配土地的章程和名册都是提前拟好了的。现在又忽然说抽签,之前我们做的岂不是都白干了?” “武管事,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一会儿,我会说给大家听的。”陈唱始终是笑眯眯的,“各位管事之前都辛苦了,我和小姐都看在眼里。放心,赏钱少不了诸位的。” 武管事碰了个软钉子,他不是在乎赏钱,而是在乎饭碗。 重新分配土地的事情,二房和三房不是不知情,不过他们并未当一回事,这只不过是重新洗牌而已。 即便重新分配了,无非就是张家再去种李家的土地,李家种刘家的土地。只要这些土地依然在他们的手里便是。 而且,说不定还能趁此机会多弄一些土地。 武管事、孙管事的职责就是想尽一切办法保障二房和三房的利益。 陈唱嘻嘻地说完,向那些仆役们冷喝一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进去取来!” 这些仆役有的看看两位管事,见两位管事也是一脸的无奈,只得遵命。不多时,一队仆役便将抽签的用具抬了出来。 众人一看,竟然有两个黑漆木箱子,上面还绑着红布。 武管事和孙管事十分狐疑,既然是抽签,这两套用具如何操作? 这位姑爷难道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棒槌吗? 陈唱向排队的佃户们抱拳说道:“大家听好了,所有重新分配的土地编了号码,放在这两个箱子中。之前都是经过武管事和孙管事两位清点过的,决计是不会错的。各位有信不过的,可以找两位管事问问,他们在庄子上多年,应该最为可信。” 武管事和孙管事面面相觑,土地是我们丈量清点的,可谁知道你这两个箱子里是怎么回事,凭什么把我们哥俩推到前台。 陈唱可不管两人怎么想,继续说道:“抽签的时候,你们也可以派出专人监督,若是发现抽签过程中有人耍手段,尽可以禀报给我,我给你们做主!” 底下的佃户议论纷纷,抽签自然是最为公平的方法,一切凭手气,即便是抽到了贫瘠的土地,那也不能怨天尤人。 有些原来组中的土地不是很肥沃的佃户们听了这个消息不禁喜形于色,也许可以换到更加肥沃土地。 一些人已经开始磨拳擦掌了。 就在这时,陈唱又道:“不过,我们今天抽签要分成两部分……” 他话还没有说完,人群的后方便开始喧闹起来。 陈唱站在台上,看得清清楚楚的,又来了一群人。 来者不善。 这些人足足有百十号,个个都扛着锄头等农具,气势汹汹的。 当前领头的有两名大汉,面目狰狞,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 陈唱心中冷笑,正主儿果然来了。 不用猜都知道,这些人就是那些租期未到,且有心怀叵测之人。 他们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来闹事的,就是要搅黄这次重新分配土地。 庄子里,楼清漪也听到了外面的喧闹声,微微蹙眉。 尽管事情已经完全交给陈唱去做了,但是她始终是提心吊胆的。 一个文弱书生尽管说得头头是道,可如何能够震慑那些不讲理的人。 还是刘管事准备充分,他唤来了一名手下,低声耳语了几句。 不多时,那名手下便领着一群仆役拿着棍棒冲了出去。 刘管事对楼清漪道:“小姐放心,小的绝对不会让姑爷吃亏。” 楼清漪点点头,刘管事办事想来妥当,她还是比较放心的。 庄子外,佃户们也纷纷回头看去,有人认出了领头的两名大汉。 “武三郎,陈二郎?” “竟然是他们!” “不说说这二人去了江陵做买卖吗,怎地突然就回来了呢?” 陈唱不知道武三郎、陈二郎的名号,可武管事和孙管事却是清楚的,这两个大汉是十里八乡有名泼皮,混不吝的脾气,乡民都是绕着走的。 他们二人好巧不巧地这个时候来,断非一时冲动,绝对是有预谋的。 于是,两个管事向陈唱投去了同情的眼神。 看你如何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