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袋中除了铁钱,便是金银首饰,玉佩吊坠,满满的一大把,琳琅满目,看得黑娃眼睛都花了:“小郎君,这……这……” 白袍少年也不管黑娃惊讶的表情,只是扭头看了一下大厅的方向,那里传出一片丝竹和欢笑之声,中间又夹着猜枚行令,吟诗作对,唱曲闹酒,当真是笙歌处处,一片升平景象。 再次扭过头来,忽然问道:“你说今日这诗和画的魁首,到底花落谁家?” 黑娃明显跟不上他的思路,挠头道:“小郎君,我大字不识一个,你这么问当真是难煞我了。”他傻笑了一阵,又说道:“不过,非要让我说的话,应该是那幅泰山图吧,还有那个什么《望月》,也是乖了,明明是望泰山,为何要题名为《望月》呢?” 白袍少年听了不禁讶然失笑:“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你怎地那般肯定,这一诗一画定能夺魁?” 黑娃笑了笑道:“小郎君莫要考教我,从方才众人的议论,还有那两个白胡子老头的反应来看,已经很明显了。尽管有书生士子心中不服,但他们哪个能作出那样的诗画来。如果举办这诗会之人不是瞎子聋子的话,夺魁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白袍少年不禁暗暗点头,黑娃虽是目不识丁的乞儿,但于人情世故、察言观色一道甚为精通。 黑娃又抓起酒壶灌了几口,直到最后几滴落入口中,这才恋恋不舍地将酒壶放下。 白袍少年道:“那你说说看,这一诗一画的作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黑娃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还是觉得那题在正面的那首诗更加有趣,哈哈……远看泰山黑糊糊,上头细来下头粗。如把泰山倒过来,下头细来上头粗。” 白袍少年被他摇头晃脑吟诗的模样逗得噗嗤一笑。 黑娃一本正经地道:“我倒是很想见见这位大诗人,只需人家稍加点拨,我也能作出这样的诗句来,嘿嘿……” 白袍少年眼神灵动地望着黑娃,道:“喂,你怎么不问我让你做什么?” 黑娃眼珠转了转,撅着嘴:说道:“让我猜猜,嗯……一定是与那姓单的有关对不对?我可是看见你往他茶碗里放了只苍蝇,若不是他摔碎了茶杯,嘿嘿……这姓单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到处编排人造谣,还给了那姓汪的钱,哎呀……” 他忽然从方才的小布袋中取出一只墨绿色的绣花荷包,瞪着眼睛:“这不就是汪书生的嘛!” 白袍少年笑了笑:“如今是你的了!让你的那些小兄弟们盯着点姓单的,看看他都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这些我都要知道。” “小郎君,放心,这些事都包在我黑娃身上!” 白袍少年起身,道:“我们需要赶紧离开了,否则有人该找上门来了。” 黑娃讶然,旋即想起那布袋里的东西,立时会意,紧跟白袍少年起身便走,不多时,两人消失在夜色之中。 尽管沈重和陆无涯已经离开了学子洲,但诗会仍在继续,一些老学士们体力不支,早就离场而去。没有了德高望重的老者们,年轻的书生士子们更加地肆意。 “岱宗夫如何?” “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 “阴阳割昏晓。” 《望岳》诗句从大厅内各处相继传出,有士子已经挥毫泼墨将这首诗写成了大字,悬于大厅之中,供其他的书生士子们品鉴。不仅如此,这首诗也被抄在了笺纸,任由众人传看。 相比于这首诗,其他诗画前人迹寥寥,颇有一种此诗一出余诗皆废之感。 沈重的学生子良被人围在中央,不断有人向他请教讨论这首诗的绝妙之处,这些人有些是不久前刚刚赶回大厅的,沈重等人的解读无缘听见,只好求助于子良。 “子良兄,听说此诗的作者乃是楼家大小姐。” “这不太可能吧?” “楼姑娘虽是才女,但这等气势的诗怕是作出来的,你们看看,就那句‘荡胸生曾云’,那是何等的气势?反正我是不信!” “你这分明就是嫉妒吗?不是楼姑娘写的,难道是你?” “在下可没有这份自信。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这首诗气势磅礴,雄浑豪迈,应非女子所作,而是男子。” “怎么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了,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这些书生士子们沉浸在诗句之中,继而对其作者产生了强大的兴趣。一时间,众说纷纭,倒也没有个定论。 子良不堪他们在耳边聒噪,道:“莫要再争了,先生和陆翁已经去了楼府,想必明日便会有结果,诸位耐心等待便是。” “没错,子良兄言之有理!” 不过,子良的影响力较之乃师,毕竟十分有限。 关于作者的议论仍在继续,有人倒是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既然这诗画都是楼姑娘带来的,即便不是她本人,想必也跟她有着莫大的关系。” “不会是她嫁的那个书生吧?” “啊,楼姑娘嫁人了,何时的事情?” “哎呦,张兄,江陵人尽皆知了,你怎么还是跟头一次听到似的?” “在下确实是头一次听到,她所嫁何人啊?” 众人一阵安静。 最终还是有人给出了答案。 那位姓张的书生面露惋惜之色:“在下才离开江陵半月而已,没想到竟是如此。真是应了那句话——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叶”,好好的一朵鲜花插在了……插在了……唉……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有人酸着说道:“张兄,你家里有如花似玉的嫂夫人,难道还惦记着楼姑娘?” 书生脸色一红:“岂敢,岂敢?莫要说笑,在下只是说说,说说而已!” “张兄自然只是说说,否则嫂夫人那里如何交代?”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 姓张的书生忙转移话题:“你们可曾见过楼姑娘夫婿?” “此人只是听说过而已,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像个未出阁的大姑娘……” 这话一出口,顿时惹来众人哄笑,一下子就淹没了那书生的话,那书生又提高了声音道:“也许他想出来,可楼姑娘不许……” 有人接茬道:“上不得台面,上不得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