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庄五郎和两个泼皮心如死灰一般,原以为菩萨保佑能够从大牢里逃出升天,谁成想雇主又找了人在暗中伏杀他们三人,之前的安排退路一说都是演给人看的。 雇主的心机可见一般。 尽管庄五郎三人连声求饶,可那领头的蒙面大汉丝毫不为所动,他阴笑道:“哼哼,当真以为主人还是好糊弄的嘛,来人,将他们拖过去,埋喽!” 说罢,几个大汉猛扑过来,犹如拖死狗一般扯起庄五郎他们三人就走。 树林中已经挖了个大坑,坑不够大,三个人胡乱捆了塞进去,感觉有点挤,大汉们拿脚一通乱踹,然后便往里扬土,三个人张嘴大呼救命,可是一张嘴就吃了一口黄土,只得闭口不言。 大汉们人多,做事也麻利,七八个人一起动手,很快就将三人活埋了,只是这里的泥土俱是松软的浮土,三人猛烈地挣扎,还是将头露了出来。 但不幸的是,只要三人一抬头,对方便是当头一棍子,打得他们头破血流,如此往复了几次,三人的脑袋均被打得跟血葫芦似的,竟是连喘气也困难了。 三人尽管心中多有不甘,但对方甚是强悍,心狠手辣,根本就是想要置他们于死地。 不要说是高矮两个泼皮了,就是庄五郎此时也是无比的后悔,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为了一点带不走的浮财把老命搭上,何其的不值! 土还在继续掉落在头上,呼吸也是越来越困难,三人的心理终于崩溃了,不过此时他们已经没有力气再挣扎了,等待他们的唯有死亡。 正在这时,变故突生。 在死亡边缘挣扎着的庄五郎三人忽然听见头上有人惨叫一声。 接着是飞蝗密集般地骨箭射来,惨叫声连连响起。 只听那个带头的蒙面大汉也是怪叫一声,似乎是挂了彩,随后他大叫道:“兄弟们,快撤!” 咒骂声带着哀嚎声渐渐远去,庄五郎很想抬头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可竟是被慌乱中撤走的大汉一脚猜到了脑瓜顶上,脖颈几乎折断。 箭雨还未停止,一支利箭破空飞来,正钉在庄五郎的右耳畔。若再偏个半分,只怕这箭就刺入他的咽喉了,吓得庄五郎心脏砰砰直跳,可是他全身几乎都被埋在土里,心跳的越快,越发觉得呼吸困难,肺里的空气似乎马上就要被抽干似的。 过得片刻,奄奄一息的庄五郎听到脚步声再次响起,似乎有人围了过来,只听有人厉声喝道:“挖出来!” 这一声在庄五郎三人听来,简直是比那青楼的娘们儿在身下娇喘逢迎的叫声还要好听。 不多时,他们三人被人从土里挖了出来,和着泥巴一头一脸,好象刚扒出来的小鬼儿似的,庄五郎眼睛上都是泥土,他胡乱扒拉了一声,猛一抻脖子,惨嚎道:“多谢好汉的救命之恩,多谢好汉的救命之恩……” 很快,有人用清水给他们洗了洗头脸。 “……是你?”勉强能够视物了,庄五郎这才发现面前站立的一人正是抓了他们的陈小郎君。 陈唱蹲在他的面前,笑眯眯地道:“怎么不能是我,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们三人安能留下性命?” 庄五郎的脑袋直到现在还是晕乎乎的,可他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雇主假意将他们从大牢里放出来,让他们远走高飞,实则是一出戏而已。而陈唱暗中派人跟踪他们,又在关键时刻救了他们三人的性命。 事情的经过基本上就是如此,可是庄五郎想不明白的是,既然陈唱知道他们被雇主接出大牢,为何非要等到最后时刻才施以援手呢? 不待他多想,陈唱便道:“庄五郎,你觉得如今离开我,你还有其他的活路吗?”他对庄五郎的心理拿捏的很准,他们三人得罪了官府,又被主顾所忌惮遭到追杀,此刻便犹如丧家之犬。 “这……”庄五郎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起来,人就是这样,一旦脱离了困境,想法立即就发生了转变,之前想着只要能活命变成,可一旦这个条件满足了,想的事情就多了起来。 陈唱继续心理施压:“庄五郎,你不要以为在大堂上供述的那些事情就是你所知道的全部内容,我可以肯定地说,你还知道雇主的一些信息,是不是?” 庄五郎浑身一震,如遭雷击,别看对面这个小郎君的年纪小,但洞察人心的功夫着实不简单。 即使在大堂中被如狼似虎的衙役们吓得魂都要飞了,可他确实还有一条信心尚未吐露。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这是最后赖以保命的,可没成想竟是被雇主无情地抛弃了。 旁边两个泼皮也听出了端倪,纷纷对庄五郎道:“姓庄的,到了此时你还敢欺瞒小郎君,你要是不说,莫说是小郎君了,便是我们兄弟二人也不饶你!” 两人这几日来在牢中受尽了刑罚,早就恨透了庄五郎,此刻见他还是犹犹豫豫的,怕是又要打什么坏主意,这如何使得? 陈唱密切地关注着庄五郎的表情,见他脸上似乎有犹豫之色,道:“庄五郎,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既然你喜欢这里,那就留在这里好了。” 说罢,一挥手,身后上来两名大汉,不有分手拎起了庄五郎便让刚才的土坑里扔。 两个泼皮上来急忙阻拦,不是两人在乎庄五郎的死活,实在是这个害人的家伙一死,他们二人就得步他的后尘,两人的性命系在庄五郎的身上。 那矮个子泼皮是个暴脾气,一拳狠狠地打在庄五郎的面颊上,怒吼道:“姓庄的,你屡次坑害我们兄弟二人,竟是临死也要拉我们兄弟二人垫背,我等也不必等到阴曹地府了,现在便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说罢,竟是挣扎着扑上来,一口要在了庄五郎的肩膀上,庄五郎疼得浑身颤栗不止,他很清楚,若是无人阻拦,自己怕是真要被这厮给吃了。他彻底地崩溃了,连声呼号道:“小郎君救我性命,救我性命,我招,我招……” …… 与此同时,一直暗中关注衙门消息的卢江也得到了密报,县尊大人和安道铭设宴款待江陵来的陈郎君,还有美人歌姬相伴,根据吕管事的安排,他今天夜里要偷偷将密室之中的女子转移出城。 车驾已经备好了,只等着手下这密报而来的消息。 吩咐下人将楼清漪裹在被褥里,牢牢捆紧,在她嘴里又塞了布团防止其发生,楼清漪很快就被人抬到了车上。 早有下人打开后门,看到四周并无异样之后,下人转身挥手,车驾在夜色的掩映之下缓缓地驶出了府邸。 此事非同小可,卢江随车亲自押送,只要车驾平安出了城,他便完成了江陵少主交给他的任务。 可是他刚刚出门,一人便拦住了去路,他回头一看,正是吕管事。 卢江忙跳下车,紧走几步,低声道:“吕管事,您这是……” “卢老爷,我还是不太放心,故而过来看看!”夜色之下的吕管事面皮发白,离近了看更是有些骇人,“来,咱们一旁说话。” 卢江不疑有他,跟着吕管事来到了一旁。 “卢老爷,城门守城的兵丁我都已经买通了,你们只需要按照预定的路线走即可,城外十里地的柳林坡有我们接应的人……” 卢江疑惑,这些都是之前说话的,并无任何的心新意,此时吕管事旧事重提却是为何。 他正在疑惑之时,吕管事又道:“这次在外接应你的人,正是少主。” 卢江一听顿时两眼发亮,他以往去江陵倒是远远地见过少主几次,但从未有过详细的攀谈,此时能够近距离陪伴少主,那是多大的福分。方才的疑惑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原来吕管事要告诉我的是此事,他谢过了吕管事。 回到车上,立即吩咐车夫出发,车驾沿着大街向城门而去。 大街上寂静无声,卢江不住地搓着手,难掩心中的激动。 此女是少主的人,这次将她护送到了城外,自然是大功一件,赏赐什么的大可不必,只要他卢江的名字在少主的心里留下印象即可。 他越想越是兴奋,车驾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城门。挑开门帘一角,城墙上的灯笼昏黄,了无生气,好像随时都会熄灭一般。倒是看不见任何的兵丁在城墙上行走,卢江知道此处虽然是城门,但承平日久,人们早就忘记了战争的模样,是以守备松懈。 到了城门洞前五余丈处,一个守城的士兵才打着呵欠从门洞的影子里走出来,厉声喝道:“前方何人?停住车驾!” 到了夜里,城门紧闭,无特殊情况,严禁一切人员车驾出入。 卢江缓缓从车上下来,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守城的军爷,在下卢江,有要事要出城,还请行个方便!” 士兵招呼他上前,卢老爷紧走几步,让家丁捧了一贯钱过来,递给那兵丁说道:“值夜辛苦,不成敬意。”他很会做人,即使城门已经打点过了,但为了以防万一、行事方便,还是不吝惜钱财。 士兵眉开眼笑地接了铜钱:“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卢大老爷,上面早就吩咐过了,您的车驾来了,立即放行!” 卢江拱拱手:“多谢军爷!”士兵一挥手,城门打开。 卢江跟着车驾出了大门,他也是没有想到竟是会如此的轻松。 城外的空气有些清冷,但呼吸起来令人神清气爽。 他忽然想起了下人来密报的时候提到老鸨子那里有个从未见过的绝色女子,待见了少主,明晚就去会会这位女子。 如此想着,他忍不住地哼起了小曲。 车驾出了城,卢江见主心切,命车夫快点赶车,他已经急不可耐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脑袋一阵眩晕,一开始还以为是夜里坐车所致,可没想到的是挑开门帘依然如此。 他用力地晃晃脑袋,但视线却是越来越模糊,身子一仰竟是倒在了车厢里,这下直接砸到了被被褥裹着的女人,女人闷哼了一声。 卢江还未完全丧失意识,刚才的声音很熟悉,那不是被自己关在密室中女人。 卢江心中大骇,此时他忽然已经明白了什么,这个车夫是吕管事的人,而车中的女子也被人调了包,怪不得声音听着有些熟悉,那根本就是他宠爱的一个小妾…… 他还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忽然车门帘被人从外面掀开,正是赶车的车夫。 “你……”卢江用力地从嘴里挤出了一个字。 车夫不答,而是从车下面取出了一个密闭的木桶来,开始往车上倾倒,从桶里倒出来的,不是水,而是是黏稠的如墨液体,还伴随着刺鼻的味道。 他倾倒的地方,除了这辆车和拉车的老牛,还有车厢之中,不分人、畜生,还是车,便是一股脑地浇过去。 只是片刻的工夫,卢江和他裹在被褥里的女子是重点照顾对象,被喷得浑身漆黑,隐隐猜到真相的卢江只能瑟瑟发抖。 “这是石脂。”卢江的眼角几乎裂开,“是吕管事?” 他挣扎着起身,可是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 车夫将空木桶扔进车厢内,狞笑着拿出火镰,在手里咔嚓咔嚓地打起火来。 “卢老爷,吕管事让我送你上路!” 火折子直接先是点燃了门帘,又点燃了牛尾。 门帘一着火,只听呼啦一下,耀眼的火苗从随风摆动起来,火势瞬间笼罩了车厢。 老牛也吃痛,哞地一声哀鸣,抬起四蹄狂奔起来,车驾化身为一辆火车,把周边原本黑暗的原野映得一片光明。 躺在车上的卢江凄厉地叫喊着,可灼热很快烫熟了声带,只剩下两条腿还在绝望地踢动,正好似跳胡旋舞一般。 随着老牛的夺路狂奔,火势越来越大,车驾渐渐散架,一个轮子掉落,老牛被车驾掀翻,痛苦地倒在地上挣扎着,但是很快就没了声息,而车厢内的两人身子也在熊熊大火中化为焦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