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几天后，哥谭下雪了。　　 漫天飞舞的银屑在钢铁城市中静静飘落，给古老的哥特式房屋笼上一层积雪，滴水兽披上了白色的皮毛。商店已经准备好了无数的彩灯、彩带，新鲜的圣诞树和苹果，红白绿相间的圣诞节优惠横幅。　　 罪恶之都偶然也会存在宁静的气氛。　　 还有不到一周，柏娅希望能在圣诞节前完成心如凛冬的任务，那将会是一个奇迹。　　 她抬手呵出一口热气，一片白雾立刻腾起，而戴着白色兔毛围巾的少女并不感到寒冷。而她旁边的少年和大狗倒似乎在另一个季节，提姆的外套是一件不算特别厚的麂皮风衣，看起来很休闲，而艾斯全靠一身短毛御寒。　　 “你不冷吗？”柏娅怀疑道。　　 提姆笑道：“我觉得是某些人真的该锻炼了。”　　 夜巡的时候他总不能穿羽绒服吧，倒是柏娅把自己裹成了一只圆滚滚的鸟球。　　 提姆一手松松挽着艾斯的牵引绳，一手拿着一杯街边买的热美式，味道当然比韦恩大宅的现磨咖啡差多了，不过非常有生活的味道。提姆给柏娅买了袋拐棍糖，但柏娅表示自己已经过了吃这种糖的年纪，让他带回去喂达米安。　　 他们一起给格林夫妇选了圣诞礼物，提姆兑现了他答应柏娅一起遛狗的承诺，但没去公园。柏娅提出他们也许应该直接挑回去一棵圣诞树，但提姆告诉她，每年韦恩庄园的圣诞树都是外星人搬来的。　　 字面意义上的，外星人搬来的。　　 柏娅发现自己的旧公寓已经在修缮了，不知道新住客会是谁。　　 在街头的拐角，她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憔悴的宝莉。　　 柏娅纠结了一会，拉着提姆掉头就走。　　 “医生！”宝莉也看见了她。　　 柏娅只能站住，她定定地看着憔悴的女人：“你还想干什么？”　　 宝莉怀孕了，她的小腹凸起，但是身材都瘦得快脱型了，在那双疲惫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对生活的希望。　　 看到这样的人，柏娅只觉得沮丧，根本提不起什么愤怒的念头。　　 她还能怎么报复她呢？宝莉的人生剧本已经痛苦到一片灰暗了。　　 “这就是操-蛋的生活。”　　 她突然想起霍莉的话。　　 “没……没什么。”宝莉喏喏道，“我很抱歉…我在这里等着，只是希望你没出事。”　　 她看向柏娅的那双无神双眼里蓄满了泪水：“我是真的很抱歉。”　　 柏娅问：“何塞怎么样了？”　　 宝莉沉默片刻：“他受了严重的冻伤……不得不截肢，我在照顾他。”　　 “哦，”柏娅干巴巴道，“那…那祝你们一切都好。”　　 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柏娅想不了那么多。　　 提姆说：“离开哥谭吧，韦恩公司会给你们寄两张船票。”　　 宝莉迷茫地看了提姆一眼，又看了看低着头的柏娅——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拽提姆的袖子，想把他拽走，然后她点了点头。　　 “走了！”　　 “为什么当鸵鸟？”提姆说，“你因为那件事恨他们吗？”　　 柏娅踢了一脚地上的小石子：“有什么可恨的，我现在过得很好，开心的时候坐阿斯顿马丁，不开心的时候坐兰博基尼，还有德雷克总裁陪我逛街。他们什么都没有了。”　　 提姆问：“那要吃拐棍糖吗？”　　 “不吃！”　　 二人晃了一会就到了格林夫妇家门口。　　 格林先生对于柏娅的再次拜访倒并不算意外，银发老人推推眼镜：“快进来吧，外面冷。你该不会告诉我，你已经准备好了吧？”　　 “确实如此。”柏娅叼着拐棍糖点点头。　　 他眯起眼睛看了柏娅一会，然后又把目光转向一边露出自信笑容的德雷克：“带了个帮手，哈？”　　 “也不能算是，”柏娅看了看提姆，“我猜我应该用不着作弊。”　　 伯伦翠太太做饭的手艺相当不错，但是她现在忘性有点大，经常拿着锅铲站在厨房里发呆，最后负责准备午饭的人总会变成她的丈夫。格林先生熟练地夺下伯伦翠太太的锅铲，替她煎完了鱼。　　 艾斯居然厚颜无耻地跟着两位老人进了厨房，还得到了一整条生牛肉做零食。　　 柏娅托腮看着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的伯伦翠太太，感觉心里有点难受。　　 “真的没辙吗？”柏娅看着这栋屋子整整一墙的文学书籍，其中有大半排都是伯伦翠年轻时候的作品，包括社论、小说、散文和诗集，她问系统，“伯伦翠太太还是伯伦翠小姐的时候，一定是一位惊才艳艳的女士。”　　 系统：没准她现在清醒的时候，也是个惊才艳艳的小老太太。　　 柏娅忧愁地叹了口气：“我希望她能一直是。”　　 不管怎么说，像阿尔茨海默病这么复杂的疾病，柏娅现在肯定是治不了。　　 趁着格林先生去厨房帮忙，提姆又抓紧时间帮柏娅复习了几个点，但柏娅掌握得都很好，对答如流，也能提出自己的看法。　　 格林先生出来时，正好看到正在窃窃私语的少年和少女。　　 饭桌上，他们来了一次小小的答辩。格林先生只有在这种时候会变得格外吹毛求疵，尽管他的问题穷追不舍，还有点咄咄逼人。柏娅虽然中途磕绊了几次，但总体而言老人还算相当满意。　　 向后靠在椅背上，提姆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会随便插话，否则女孩的努力将毫无意义。　　 “很好。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诺拉的事——这个世界上需要被拯救的病人太多了，”格林先生最终承认了她，“但我会尽我所能。”　　 他们约定了时间，柏娅带着重重心事告别了格林夫妇。　　 格林先生慢悠悠地坐下，翻开了电话簿，一个一个地拨了过去。尽管他的学生们更喜欢邮件联络，但可没人敢不接他的电话。　　 三天之后，哥谭医院将大咖云集。　　 第36章 心如凛冬　　 “两套衡量一个人是否疯癫（或正常）的标准：科学或道德。”　　 ——韦恩大宅藏书《疯癫与文明》第257页笔记。　　 柏娅终于又和急冻人的见面了。他们之间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在其中一角印着一个银色的“W”。韦恩科技为阿卡姆提供的设备足以抵抗一次爆炸，而急冻人依旧穿着他厚厚的装甲——原因无他，失去了这身装甲,他也将无法生存。　　 女孩耐心地观察了他一会,对方被束缚在椅子上,因此毫无威胁。尽管如此，柏娅仍然因为之前的经历而感到淡淡的焦虑,深呼吸了一下,她试图调整好状态。　　 任务备注：治愈的不是一人一事,而是这座城市的痼疾。　　 她正在试图按照自己的理解去践行这句话。　　 “弗里斯博士，”柏娅拉开椅子，翘腿坐在他的对面，“让我们来聊聊吧。”　　 急冻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略显恐怖的淡蓝色面孔：“诺拉怎么样了？”　　 “不是太好。”柏娅如实相告，并且立刻发现急冻人的双手颤抖了一下，“但我可以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