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雨宫清砚早就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即使那个人对他说可以帮助他,但是他不能真的就这样草率地托付信任。 他不能相信雨宫清砚,但是又无法与他保持距离或者不管不顾,一旦雨宫清砚对他失去兴趣,那他的身份也很有可能会随之暴露,让过去做出的一切努力和牺牲都付之东流。 所有糟糕的可能性堆积在一起,让他在清醒时有些喘不上气,生理上和心理上都已经很疲惫,但是他无法做到停下脚步。 在这个雨夜短暂地汲取安定,然后在天亮之前让一切回归正轨。 一颗头靠在了他的后颈,带来轻微的痒意和温热的呼吸。 诸伏景光保持着原本的动作微微侧目,没能如愿分辨出这是睡梦中无意识的动作还是那个人已经醒了。 他很少能像这样清晰地察觉到那个人的气息,只有距离足够近、近到几乎为零时,他才仿佛能勉强抓住那抹仿佛随时都会飘走的灵魂。 一截手臂十分自然地环上了他的肩膀,诸伏景光仍旧没做出什么额外的反应,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他和雨宫清砚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随着时间而愈发清晰,而是变得越来越不安全且病态,他们不是朋友,不是恋人,甚至不是共同利益者,只是依靠那个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兴趣停留在同一处。 雨宫清砚自由恣意,失去兴趣了就可以随时抽身离开,但是他不能,他只能一边思考那个人究竟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一边用力抓住风筝线。 那个人对他的兴趣不只是关联着他们两人,还关系着他的任务乃至于更多,无论用任何办法,他必须牵制住雨宫清砚。 但他又比任何人都清楚,雨宫清砚迟早会挣脱风筝线离开,他能做的只有想尽办法去拖延那一刻的到来。 “很累?” 诸伏景光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嗯。” 很难想象,最无法透露的、一直极力隐藏的心声竟然就这样随着一声回应普通地表达出来。 他当然会感到疲惫,生理上和心理上的双重折磨有时会压的他喘不过来气,但是他无法表露。 好友、同僚、敌人、过路人……无论是谁,他都不希望这份仅在极少数时刻才会漫上心头的情绪被他人察觉。 ——但是雨宫清砚是不同的。 或许是因为他根本无法定义那个人对他来说究竟处于什么位置,或许是因为那个人很难理解他的困顿,所以在茫然之余竟然反而更容易开口。 在雨声中,他听到身后那个人口吻平淡地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什么时候会离开。” 那个人没有说话,诸伏景光叹了口气,抬手握住垂落在肩侧的那只手的手腕。 “雨宫,再多在意我一些吧。” 表现得再多在意他一些,给他能够坚定那个人会站在他这一方的底气,让他能够安心去处理另一团糟糕问题,不用时刻担心身旁的某人第二天是否会抽身远走,不用为随时都有可能迎来的反噬而担忧。 他需要让那个人彻底站在他的阵营,他在为之努力,但却始终不得其解。 比起雨宫清砚需要他,其实是他更需要雨宫清砚。 “那并不会影响我离开的时间。” 那道声音带着残酷和坦然,语气平静,仿佛说的不过是闲聊中最无关紧要的一句话。 诸伏景光忍不住笑起来,虽然会生出忧虑和困扰,但是其实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其中的徒劳。 他遥遥看着那扇窗,窗外一片漆黑,却不影响琐碎的雨声仍旧清晰入耳。 他需要雨宫清砚留在他的阵营,需要想更多的办法去锁住那个人,但是这个世界上或许根本不存在那个人打不开的锁,无论是有形还是无形。 雨宫清砚在黑暗中看着靠坐在沙发旁的那个人,左手被虚虚地握住,他原本想将其抽回,但最终只是普通地坐起,没做出什么额外的动作。 他需要一个更加真实的诸伏景光,诸伏景光大抵也是如此,他们的诉求听起来似乎是相似的,但实际上却大有不同。 那个人个性如此,注定不会因为他的偏爱而生出超越立场的信任,或许任由自己在黑夜中暂且握住他的手腕就已经是那个人对纵容一词的极限。 他准备去做些什么,为了让那个人轻松一些,为了让最后的这段时间在未来回忆起时足够清晰,又或许是觉得他们之间不该仅限于此。 雨宫清砚用空闲的右手摸了摸身旁那人的头,垂眸道: “去睡吧,雨就快停了。” 第87章 神隐(三) 诸伏景光没听懂那句“雨就快停了”是什么意思。 他们摸黑回到卧室,谁都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并排躺在床上,各自安眠。 天亮以后,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按部就班地洗漱、吃早餐,那个人今天出门格外早,不知道是去做什么,但又好像他并没有可以直言探究的资格。 诸伏景光最终只是说了一句:“不回来的话记得发短信。” 有关公安内部的卧底的问题迟迟没有结果,甚至连推进都显得极为艰难,在没有任何头绪的情况下,他只能暂且把注意力放回组织。 如果短期内真的无法找出藏在公安内部的卧底,那就在身份还未暴露时将原有的任务加快推进,将剩下的时间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虽然已经很忙碌了,但他仍旧迫切地希望自己可以再忙一些,似乎只要让自己没有去思考其他事的时间,就可以回到最初的样子。 回到起点,回到历尽艰辛拿到代号的时候,回到麦芽威士忌还没有出现、没有成为他生活里已经化为习惯的一部分的时候。 面对有关那个人的选择题,他选错了选项。 但是如果重来一次,他大概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或许选错了答案,但是他并不觉得做出决定的那一刻的自己是错误的。 诸伏景光拿出手机,准备约好友见一面,这将是他们近期最后一次见面,只要身份暴露的风险随时存在,他就不会再冒下一次险与好友联络。 为了安全起见,他会再去其他组织成员面前刷个存在感,避免让波本威士忌成为他最后产生过交集的组织成员,即使后期他这边真的出了事,也要保证另一边的潜伏任务能平稳推进下去。 意外的是,好友那边迟迟没有传来回音。 诸伏景光看着手机,微微皱眉。 据他所知波本今天并没有任何任务指派,就算是临时有什么任务缺人被拉去救急,也不该这么久都没有回音。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了几下手机后壳,心情不受控制地染上了几分焦虑。 在这个关头发生这种状况,他不得不多想,正准备起身去打听一下状况时,那道短促的短信提示音终于姗姗来迟地响了起来。 看到最新讯息上那个熟悉的名字,他下意识地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