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干脆地站了起来，沾了些灰尘的衬衫被撕裂，露出了苍白胸膛上缠绕着脖颈的诡异纹身。　　 他仰头盯住了某处，金色的眼瞳似野兽紧紧盯着心仪的猎物：“嘿，亲爱的，一直躲在暗处有什么意思呢？”　　 他张开了双臂，在凄冷的月色中似乎拥抱着什么。　　 小丑善于蛊惑人心，同时也是心理控制的大师。他从敌人的一举一动里可以分析出暗藏的情绪，就像鲨鱼相隔百里也能嗅到血腥的滋味。　　 恼怒，报复，还有逃避——这些无一不是可以利用的东西。连他自身的安全也是。　　 布拉绮知道他的套路，不打算再阴沟里翻船一次。于是干干脆脆地在夜光下暴露了那张姣好的脸，面无表情地搭弓射箭，甚至没有猎物主动送上门的兴奋表情。　　 小丑的笑僵硬了一瞬间。下一刻，那双眼睛里却炸裂出欣喜的光芒，就像落入了一颗流星。　　 “哇哦哇哦哇哦——多么不可思议......”他舔了舔自己的唇角，苍白脸色更衬出嘴巴的几分艳色来，“我早该想到的。但是这也不能怪我，谁也不可能预测到这么有趣的事情。如果我能预测我就会失去很多很多乐子——”　　 看他说着说着开始絮絮叨叨。布拉绮皱着眉忍无可忍地擦着他的脸颊射了一箭。　　 “你给我闭嘴。要么老老实实等着阿卡姆的押送车来，要么给我躺着等他们过来。”　　 小丑闻言挑了挑眉：“无所谓了。你知道的，我也不是第一次从阿卡姆越狱了。”　　 “对我来说，现在你比逃离蝙蝠侠有趣的多。”他眯了眯眼。　　 布拉绮的小指略微摆了摆，不打算搭理他。　　 “哦，别这样，简妮。”他微笑着说出这句话，“你不是想要知道我是否还记得你吗？现在我就站在你面前，给了你答案，这难道还不够贴心吗？”　　 “如果我是你，我绝不会主动提着一茬儿。”布拉绮不知为什么竟然开始微笑，她重新将弓拉至身前，带了些难得的威仪和傲慢说，“......那我们就来好好算算旧账。”　　 等阿卡姆的押送车到的时候，小丑躺在地上，连笑的力气都快没有了。看起来是被结结实实收拾了一顿。　　 大家眼观鼻鼻观心，默认是蝙蝠侠最近压力太大拿小丑出出气，也没说什么。　　 其实每个人都想怎么做，只是不是人人都是蝙蝠侠。　　 小丑在被抬上急救车的时候还是神经质地扯了扯嘴角，虽然那似笑非笑毫无气势可言，却还是有些瘆人。他的眼睛却紧紧盯住了某处，唇瓣开合，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高楼之上，月光寥落。　　 蝙蝠侠看完了小丑被押送上车的过程，这一次他会直接被送进阿卡姆最深、监控最牢的监狱。　　 虽然小丑攻破它只是时间问题。　　 他的嘴抿了抿，下意识地重复着小丑的口型，仿佛同时咀嚼着什么苦涩又复杂的情感——　　 ......She has been back.　　 詹姆斯·戈登踏着余晖走过满是落叶的人行道。　　 他撩起外套的袖口看了看手上的腕表。　　 微风轻拂，詹姆斯摘下了自己的帽子，脚下簌簌的落叶碎裂声响起，像是笔尖在纸上流连时沙沙的轻擦。　　 他一抬眼，露天咖啡桌上的木漆反射着温润的光泽。视线擦着桌边而过，一眨眼，却落入了某片盈盈的琥珀色之中。　　 她的脸庞就像一首诗。　　 詹姆斯·戈登坐在椅子上，深深叹了口气，但言语里还是含着欣慰：“你还活着。”　　 这语气里的复杂他们俩都懂了。她还活着，简妮·安德森自然是死了。　　 虽然不明白那场幻梦为什么终究还是成了现实，两人还是不得不探究起新的变化来。　　 那个铁匣子，不知道是留在了车库里，还是静静地躺在了苹果树下。这些就都交给詹姆斯·戈登去探究了。　　 “要去见见布鲁斯·韦恩吗？”詹姆斯·戈登突然说道，“他大概也挺想你的。”　　 布拉绮有些不自在地说：“我怎么不知道局长先生还和韦恩集团这么熟悉？”　　 “他是警局的投资人之一。”戈登耸肩，“实际上，韦恩什么都投资，这就是他们的风格。”　　 “说的也是。”布拉绮忍不住笑出来，似乎是夕阳的原因，与戈登记忆中相似又完全不同的蜜色眼眸里光暗沉浮，蛰伏着他看不懂的、不属于安德森的情绪，“不过还是算了。”　　 “那场梦境结束了就是结束了......也许不该横生枝节。”　　 她笑着说。　　 却见头发花白的男人笑了笑，拿起手边的杯子，感慨似的瞥了她一眼：“只有这个，我能以过来人的身份奉劝你们一句——　　 “眼前理所当然的忽略，总会成为未来的陷阱。”　　 “今天的会面对我们来说都很难得。”戈登笑了笑，“那么再见了？亲爱的小姐。”　　 “再见。”布拉绮笑着和詹姆斯·戈登握了握手。　　 繁星渐起。　　 她坐在原地，默默地看着夕阳渐渐落幕。　　 第64章 一步之遥　　 阿尔弗雷德无数次想象过某种生活，某种与现状完全不同却又也不那么糟糕的生活。就是他的少爷逃离出哥谭这团阴影, 找到一个心灵相契的妻子, 生几个可爱的孩子。每年他都能隔着一条暖光流动的河，坐在咖啡馆里看见那幸福美满的一家, 这样他也就满足了。　　 但布鲁斯韦恩历经那么多年的流浪，现在更是成了哥谭的黑夜独行侠，作为管家, 在襄助工作之余，他也不再多向单身的少爷施加压力。　　 当然, 如果某一天真的出现了这样一位小姐, 他自然是不遗余力地做恋爱助攻的——而令他格外忧伤的就是，他最近才想起来，好像曾经确实有过这么一位比较特殊的小姐, 似乎能将这位管家的旧理想和现状融合起来。而最最忧伤的就是, 那位小姐已经去世了。　　 “我的老天爷。”老管家实在是没忍住。他自然意识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事实就是, 这个城市关于简妮安德森的记忆正在慢慢苏醒。而他的少爷大概是从头到尾都记得的。　　 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安慰对方，毕竟这连失恋都不算。本来可以演一出八十集连续剧的长跑, 从告白到恋爱, 再到坦白一切, 再到求婚结婚。也许过程中两位主角会分分合合, 或者反派们不甘寂寞地出来刷刷存在感添些波折, 老阿尔弗雷德还是希望能打出完美结局的。　　 然而他们俩之间的那点微妙动人的情感, 最终还是只能用“无疾而终”四个字来形容。　　 太伤感了。老管家没忍住, 在咖啡上做了个精致的拉花，希望少爷能高兴一点。　　 他将小甜点和咖啡端上餐车，理了理袖口，迈着优雅的绅士步伐靠近蝙蝠洞的监视台，就发现自己的少爷正捋起袖子，乱着发型，盯着屏幕上的某个身影出神。　　 阿尔弗雷德好奇地看了过去。　　 ……简妮小姐这是诈尸了吗？　　 “阿福。”他的少爷头也不回地说，“帮我再订一份榛子巧克力味的冰淇淋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