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神医将宁钰留下的丝帛塞入袖口,走出房门,回返后院,却不见了风语的影子。 这小妮子,估摸着早害羞的逃窜去了医馆正堂,找她大师兄告状呢! “也罢。”刘神医摇头一笑,也不在意。 他瞧得出来,风语很是喜欢那位天机榜首。 但那宁钰毕竟是江湖人,既去了江湖,这便是归宿。 似儿女情长这般琐碎事,也无需强求,顺其自然吧。 至于那位受了重伤的姑娘...... 刘神医思虑半晌,还是决定去前院看看。 半炷香后,他推门而入。 入目可及,床榻上一片鲜红血渍,人已无踪。 这姑娘身上的伤还没好呢,怎的也不告而别? 唉—— 这些个浪迹江湖的人啊,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甚是无趣。 ...... 蜀郡驿道。 自蜀郡赶赴东荒国,于宁不凡而言,唯有两条路。 快而迅捷的一条,是凌空横渡蜀郡,翻越百座崇山峻岭,径直抵达蜀道关隘。 缓而平稳的一条,则是沿着蜀郡驿道,绕过整个蜀郡,从山脉侧翼临近抵达蜀道关隘。 这两条路,无论走哪一条,最后都得经由蜀道关隘,得令出关后,便能见得两国接壤之处。 而蜀道关隘,则有数万蜀郡兵将把守,极为森严。 此正是战时,若是无放行手令,想要通过这道关隘,可谓极难。 只要出了蜀道关隘,再沿着洛水大河末流前行数百里,便能见得一座满目疮痍的城池——洛安城。 洛安城,盘踞于两国边疆接壤之处。 北面,临洛水末流绝涧,大军不可入。 南面,接数千里奇峰峻岭,居高临下。 西面,通天风国数百山路小道,以供大军粮草辎重运输。 东面,则枕戈待旦,虎视眈眈,雄视东荒。 可以说,东荒国若要进犯天风国,必将先破洛安城,否则无法迈入蜀道关隘,通往中原。而这座洛安城,是天风国近些年,为抵御东荒国骑兵进犯所建立的一座新城,也是天风国武备最为森严的一座城池。 孟河朗手底下的二十万铁骑,便驻守在这座城池。 天风国如今,虽与北沧国交战正酣,封锁洛水大河上流两侧山脉,卡死北沧国商道,却也没有忘了东荒国。 一国之力,鏖战两国。 在这天底下,也就只有天风国有这个胆魄和实力。 至于南边的大燕国,嘿......此时正在燕国女帝的统率下,忙着变法自强呢。 此时的天下四国局势,虽未有真正的倾覆之险,却也是十分焦灼。 ...... 晌午过后。 烈阳高挂,微微灼热。 王安琪推着四轮车漫步在蜀道驿馆。 宁不凡坐于四轮车上,微微眯眼遥望着远处蔚蓝天穹,若有所思。 他选择了一条缓而平稳的道路。 王安琪顺着宁不凡的目光,举目望去,“依着咱们的脚程,走至蜀道关隘,起码也得月余。” 这个速度,属实是有些慢。 待过了蜀道关隘,还有千里边疆。 边疆过后,才能抵达东荒国数百里凉州之地。 而凉州距东荒国汴梁大都,还有足足三千里。 就依着推四轮车的速度往前走,待明年开春,也走不到汴梁大都。 宁不凡轻轻颔首,颇为随意的回道:“等。” 王安琪微微叹气,等什么,莫非要等着你这位天机榜首入土吗? 这蜀郡驿道是天风国官道,时而有商队镖车过路,守在旁侧的游侠总是侧目,些许闲碎直言,也是毫不避讳。 “那是......” “没错,这个打扮,定是宁钰!” “会不会是假冒的?这蜀郡白发木剑可不少!” “说什么呢,你瞧瞧他身后那位推车的女子,果然是绝色!” 天机榜首木剑白发,坐于四轮车之事,经西荆楼大肆宣扬过后,已是天下皆知,不过最令人瞩目的却是他身后始终陪在旁侧的绝美姑娘。 有传言,说是十步一杀的天机榜首宁钰正是为了救这位姑娘,才成了这般模样。 因此,那姑娘才始终陪在旁侧,不离不弃。 此番言论,虽是笑谈,却也堪称一段佳话。 临近傍晚。 有三名骑马佩刀游侠经由驿道,恰好见到这位四轮车上的白发公子,其中一位飒然女侠微微一愣,勒缰悬停,惊呼出口,“宁钰!” 余下两人一同勒缰,连忙侧目。 对于他们这般常年浪迹江湖的小人物而言,天机榜首宁钰,那可是江湖上声名日盛的大人物啊。 宁不凡倒是不在意这些始终投向他的目光,嘴角含笑朝他们轻轻颔首,闲心忽来,笑问,“春风酿,有否?” 春风酿,那可是极为名贵的好酒,他们自然是没有的。 在众人紧促的目光下,先前那位女侠豪迈笑道:“浊酒,可伴春风否?” 宁不凡微微一笑,颔首道:“。” 此时正是三月末,鸢飞草长,春意盎然之际,清风忽来,若是佐酒,怕也不差。 两男一女,尽是佩刀,他们跃马而下,提起腰间酒壶,走向四轮车。 “白凡!” “王云!” “张山!” 依次报过姓名,再行了一礼,算是见过。 领头的豪迈女子名为白凡,她将酒壶在手心轻轻掂了掂,拍开塞子,仰头猛灌两口,哈哈一笑,再随手甩向四轮车。 宁不凡嘴角含笑,身后王安琪身影忽闪,踏步而出,侧于四轮车旁,伸手便接过急速飞来的酒壶,手腕在半空微微打旋,溢出的酒水尽皆没入酒壶。 “姑娘好身手!”白凡拍手赞叹。 王安琪冷冷扫了她一眼,低眉看向宁不凡。 宁不凡笑道:“酒来。” 方才这位白凡姑娘先是自饮,便是此酒无毒之意。再有迎面砸壶,看似不讲情面,实则只是跟要看看旁人有没有资格喝她这口酒。 不得不说,这位姑娘倒是有些意思,虽是女子,比之男子更有气概。 王安琪轻‘嗯’一声,将酒壶移至宁不凡唇畔,小心喂酒,动作轻缓。 宁不凡初饮此酒,顺至喉间便觉着一股苦涩,如火燎原,辛辣刺喉,极难下咽。饮下后,胸膛仿似一团烈焰灼烧,暖意覆身。 半壶酒尽,意犹未尽。 王安琪移开酒壶,轻轻甩向白凡。 白凡伸手便接,触及掌间时,却忽而面色大变,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忙双手交叉抵挡。 ‘轰!’ 只听一声巨响,白凡身子倒飞至十数步外,踉跄停步,惊异看向掌间酒壶。 按理说,这股巨力应是轻易便能将酒壶炸裂,如今观此酒壶,却丝毫无伤。 王云、张山二人忙飞身至白凡身侧,低声问道:“如何?” 白凡收起酒壶,摆手道:“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他们三人,今日怕是遇见了真正的高手! “当是好酒!”宁不凡出声赞叹,再高声问道:“敢问姑娘,此酒何名?” 白凡遥望宁不凡,微微拱手,爽朗笑道:“山里自酿,此酒无名。公子若喜,敢请赐名?” “好!”宁不凡低眉思索片刻,笑吟吟道:“那便无名!” 此酒无名,此酒‘无名’。 今日过后,‘无名’之酒的名声,以极其恐怖的速度,传遍天下。 此后——千金难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