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火华大袖飘摇,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剑气长城,喃喃道:“好剑气。” 龙吟一出,传道天下。 在立意上,便胜了张火华的裂地一刀。 裂地这一刀虽强,举世无双。 但,斩天、裂地,却不是与人争勇斗狠的招式。 刀圣传下这两刀,只为斩天。 方才叶麟便说,张火华的第一刀,用错了去处。 因而,此言无错。 先前,数百剑尽碎,剑鸣宛若龙吟,迸发足足三千道剑气,层叠连绵,搭建长城。 其后,遮天蔽日的剑气,绞杀入云海,刺破千丈刀光后,剑势竟不止,直掠天边,宛若游龙般,朝张火华猛然压下。 连绵不休的剑气长城,在云雾下,凝聚出一副面目狰狞、獠牙利齿、鳞甲锋寒的远古凶兽。 霎时,便将张火华一口吞入腹中。 叶麟立于剑气长城尽头,微眯双眸,浑身剑意内敛,就像是个初入江湖的游侠儿,反观他手中握着的那柄微亮长剑,嗡鸣阵阵,颤动不休,极有灵动飘逸之感。 白衫仗剑,何似剑仙? 若说张火华只有斩天与裂地,那么他便要败下阵来。 不过,他还有两刀。 “这一刀,破万法!” 凶兽腹中,忽而有声传来。 接着,便是一柄长刀猛然划破凶兽胸膛,破膛而出。 蓬头垢面的张火华,眸中光芒越发璀璨,一身刀意冲天而起,气冲斗牛,提刀便斩向凶兽头颅。 ‘唰!’ 天地一瞬,竟是大静! 这蔓延百余丈的剑气长城被一刀斩成两半。 凶兽惨嚎,躯体寸寸碎裂,仿似瓷瓶砸落,咔嚓炸裂。 这一刀,不染所传。 其名皆灭,万法皆灭! 明亮的刀光仿似银河倒泄,又似瀑布直流,哗啦作响,直坠千里,破开了剑气长城,深入云雾下,直刺长城尽头的叶麟而去。 整个汴梁城的人,都瞧见了天边的倒挂银河。 整个东荒国的人,都听见了刀光的盎然之声。 汴梁城内,修刀者,佩刀齐声震荡嗡鸣,震颤不休,似要俯首。 声势震天,浩荡连绵。 叶麟面朝这足以破开万法的刀光,微微眯眼,本想以剑意凝聚身侧,倒掠而出,不料周身却被封锁,无法妄动一步。 在这一刀面前,动用什么剑招都是无用。 如此,也只能硬抗。 念及至此,叶麟缓缓呼出口气,不紧不慢从腰间拿起赵政送的酒葫芦,扒开塞子小口慢饮,再以酒洗剑。 醇香扑鼻,辣喉刺胸。 若有人看到这一幕,大概会觉着这小子可当真是有恃无恐,竟敢在生死厮杀时饮酒。 但,叶麟却是不会在意旁人目光。 清澈醇香的琼浆洒在剑身,随着狂风,静静流淌。 长剑越发清澈透亮。 在刀光袭面之时。 叶麟轻声道:“去吧。” 说罢,他松开握剑之手。 下一刻,这柄长剑脱手而出,迎着倒泄银河,瞬息便跃出千里,划过一道长长的轨迹,宛若惊虹掠过天际。 天地剑,一柄剑,划破了青天! 叶麟悠然惬意,耷拉着眉头,静静望着张火华的方向。 张火华却凝望着天边那柄灵剑。 这一剑,斩向银河,斩向瀑布,横天断地。 这一剑,毫无剑意,更无剑势,不过寻常。 但就是这寻常的一柄剑,却将千丈云海齐齐斩断。 我有一剑,可斩九天银河。 ‘嗡——’ 张火华望着那柄不断划破银河刀气的长剑,喃喃道:“好剑!” 剑可斩银河,可银河之势却连绵不休。 倒悬瀑布即便被斩断,却也不可泄之气势。 磅礴大气。 这柄剑虽破了皆灭,却也被倒悬银河径直砸向人间。 明亮剑身变得晦暗,直坠数万丈,深入地脉,不知所踪。 天穹云海之内。 一袭白衫的叶麟,失去了手中长剑。 而张火华,却提着破烂长刀。 两人平静对望。 张火华轻声道:“最后一刀。” 叶麟微微一笑,“拭目以待。” 以局外人的目光看去,失去了手中不惑之剑的叶麟,不过是区区三品地坤境,勉强借着细微剑意,才能悬浮半空。 而手中有刀的张火华,依然是不惑上境巅峰的武者,这最后一刀,若是施展出来,叶麟必死。 如此看来,或是胜负已分。 但,张火华未收刀,叶麟也未色变。 于是,胜负之手,仍未可知。 “这一刀何名?”叶麟勉力抵抗着阵阵罡风,遥望笑问。 张火华闭上眸子,想起了与公孙未论道的那几日,带着怀缅,也是笑道:“这一刀,学自凉刀公孙未,其名——断渊!” 断渊,好名字。 叶麟轻缓颔首,随意低眉看向万丈高空之下。 他看着极远、极深处的一片淡金薄膜,那儿......是普智和尚的掌中佛国。 这一瞬间啊。 他没有在想与张火华之间的争斗,而是在想一些不着边际的小事——方才踩着剑阶上天之时,将汴梁城内千余柄飞剑全都拿了过来,也不知这些剑啊,卖价几何? 拿了人家的剑,用完后,却都断成了两半,坠落人间,无法归还。 可他的身上,如今连一个铜板儿都没有,等下去以后,如何还的起啊? 也不知道,自己的小师叔,能否为自己赔了这千余柄飞剑? 若是......连小师叔都赔不起,可怎么办呢? 叶麟摇头叹气,眉目颓靡,甚是苦恼。 汴梁西城外,佛国所在。 宁不凡仰面望着天穹,感受遮天凝聚的刀意,顿觉心惊。 普智淡笑开口,“宁施主,背尸人手中长剑已被荒刀斩落,下一手,便定胜负。” 背尸人,是叶麟。 荒刀,是张火华。 普智这话里的意思是,叶麟将败。 先前他曾说,叶麟与张火华之间争斗,只分胜负,不分生死,都有留手。 只是......刀剑可是无眼。 不惑上境之间的争斗,向来无可预料。 宁不凡心中焦急,面上终于失去了淡然自若。 他面朝普智,怒喝道:“狗秃子,放老子出去!那是我兄弟叶辰的徒弟,是我的师侄,他绝不能出事!他若出了事,我怎么跟叶辰交代!” 普智轻微摇头,“宁施主,若是应下小僧之请,小僧便出手拦下两人。不过,要在半炷香内决议,否则......怕是来不及了。” 宁不凡怒急攻心,只恨自身境界低微,无法破了这狗屁佛国。 他此时再也顾不上利害,急促开口,“我可以随你修行,但要我自听雨轩出来过后!” 听雨轩必须去,这是他的底线。 普智摇头道:“宁施主随小僧修行十年过后,再去听雨轩。” “为何!”宁不凡眸中有猩红光芒闪烁,戾气涌入脑海,浑身血液渐渐沸腾。 普智刚要回话,却忽而眉间一凝。 他低眉看去。 只见,一柄散发璀璨光芒的长剑破土而出,猛然刺向数十丈外的淡金朦胧光芒。 ‘咔嚓!’ 佛国顷刻间便被撕开一道大口子,继而寸寸裂开、粉碎。 此时,寂静无声,闻者皆惊。 这柄剑缓缓飞来,似悠然漫步般,悬于普智头顶三尺。 这是——叶麟的剑! 这是——悬顶之剑! 剑已悬顶,问君一句,三尺之内,谁敢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