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渐渐聚拢来许多不怕事、想凑热闹的百姓和游侠儿。 茶馆内,七八桌游侠儿面面相觑,皆将目光放在宁不凡身上。 司空马艰难咽了口唾沫,脸上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意,“爷......您听错了吧?” 宁不凡一手按在桌案,身子前倾,佯作诧异,问道:“我听错了?” 司空马大汗淋漓,忙摆手道:“听错了听错了,借小人十个胆子,小人也不敢跟您说这话啊!” 他可瞧的一清二楚,这木剑少年方才杀瘦脸男子那一手御剑回返,起码也是二品闻道境巅峰武者,才能施展出来的手段。 二品闻道境巅峰,在这江湖上也称得上是高手。 司空马不过三品初境,如何能与二品闻道巅峰相提并论? 茶馆内众多游侠,瞧着司空马这副滑稽模样,却无人能笑出声来。 他们虽极好热闹,但都不是蠢货。 他们哪里瞧不出来,走入茶馆的这一男一女,背景应是极为强横。 寻常武者,谁敢当街杀人? 杀了人后,还敢若无其事的坐在茶馆与人闲谈? 这分明啊,就是有恃无恐。 拿最简单的道理来说,既然这白衫木剑少年有如此强横的实力,又敢当街杀人,也不会在乎再多杀两三个。 司空马明白这个道理,这才心生惶恐。 王安琪伸手拍了拍宁不凡的肩膀,轻声道:“走吧,一会儿桂州城的巡城兵将该来了。” 她不愿为这些小事节外生枝。 听雨轩隐匿在极东荒原,越过这座桂州城,还有足足九百余里。 路途遥遥,确实不容耽搁。 宁不凡点了点头,淡淡看了司空马一眼,拿起桌案上的碎星剑,起身便往茶馆外走。 ‘踏踏......’ 一阵马蹄声响起,蹄声嘈杂沉闷,像是重甲。 尘土喧嚣,漫天飞扬。 围在茶馆外的众人见此情景,连忙让开身位。 宁不凡挥手驱散迎面而来的尘土,眯起眸子,抬眼望去。 只见,街道中央,有数十位黑甲步卒手持长戈,列阵往这边赶来。 步卒身后,更有十余位骑着高头大马的玄甲重骑。 领头那人,白袍银甲,相貌英武,手里倒提着一轮半月弯刀,气势不俗。 王安琪拉了拉宁不凡的白衫,轻声道:“白袍银甲那人,应该是桂州上将公叔枫亭,二品初境。当初我与姐姐途径桂州城时,曾见过他一次。” 宁不凡胸中了然,点头道:“好。” 公叔枫亭曾以一封信襄助禹云墨行事。 江湖与庙堂能够达成合作,也有此人的一份功劳。 正思虑间,十余骑已然疾驰而至。 白袍银甲的公叔枫亭将长月弯刀往身后一抛,旋即翻身下马,朝宁不凡拱手道:“哈哈!宁先生来了桂州,怎的也不事先知会一声,也好让枫亭备下酒菜,十里相迎?” 接过长刀的重骑下马后,朝街道两侧指指点点的众人吆喝道:“闲杂人等,尽皆散开!” 宁不凡看了眼循序散去的百姓游侠,朝公叔枫亭拱手还礼,也是笑道:“办些闲事,总不至于弄得人尽皆知。” 前往听雨轩之事,自然不能让旁人知晓。 公叔枫亭斜瞥了眼躺在不远处的独臂尸体,眉头紧蹙,“这些日子桂州十三郡疏于防备,竟教这些宵小入城,扰了先生兴致,先生可切莫见怪。” 他驱兵来此之时,便通过暗中潜藏着的探子,知晓了这里发生的事情。 公叔枫亭一言落下,当即便有兵将将尸首抬走,更有些人走入茶馆,借了几大桶水,冲刷黏着在泥土里的血渍。 大水瓢泼,血迹黯淡隐没,顺水流走。 很快,街道便焕然一新,茶馆外像是从未死过人那般。 宁不凡微微一笑,摆手道:“江湖上的事情,府衙总是鞭长难及,我若见怪,岂非小人之心?是了,宁钰还未谢过公叔将军,上次襄助之情。” 若非禹云墨以五州之兵力逼得靖王妥协,单凭拓跋渠极难撼动皇室。 庙堂能够让步,公叔枫亭有莫大功劳。 宁不凡深明此理,便对此人客气了些。 若是换作旁人,他可懒得理会。 公叔枫亭佯作不快,“宁先生如此客气,倒是不将枫亭当做自家人了。对了,先生来这桂州,有何事要办,枫亭若有襄助之机,定会倾力而为。” 宁不凡沉吟了会儿,摇头道:“并无要事,只是观山赏景,途径桂州,不想却遇到了个不长眼的东西,这才闹出了些动静。” 公叔枫亭低眉思索片刻,走至宁不凡身侧,压低嗓音问道:“近些日子,在下听了些江湖流言,在这里多嘴问上一句,宁先生......当真有灭观星阁之意?” 在这江湖里,剑阁、棋阁、观星阁,向来是最为强横的势力,至于后面的两楼六门,总归是稍有逊色。 因而,每当这三方势力有异动,便会惊动天下。 宁不凡先是一剑杀死剑阁之主叶青玄,其后剑阁封山,再深入东荒国,杀慕容云画、剿灭棋阁后,立新棋阁代之。 种种举动,都有以一家而代江湖之意。 有此流言,并不奇怪。 宁不凡心头失笑,解释道:“观星阁与我并无仇怨,我为何要灭观星阁?这江湖里的流言甚多,大多皆是虚假,公叔将军切不可当真。” 观星阁向来不理世事,也不掺和世俗争斗,此间弟子下山,大多都是行侠仗义之辈,在这江湖上的名声极好。 宁不凡自然没有必要为了什么一家代江湖的流言,而去挑衅这个不俗的江湖势力。 闻及此言,公叔枫亭松了口气,无奈道: “先生有所不知啊,桂州刺史夏侯玄是在下结义兄弟。他的嫡长子夏侯长林,正是观星阁这一代极为出彩的弟子。先前闻得先生要来桂州,惊得我那兄长,可真是食不知味,寝则难安。如今闻得先生心意,我回了刺史府,也好与我那兄长交代。” 宁不凡颔首道:“我在汴梁城时,也曾听拓跋渠说过,桂州刺史夏侯玄与桂州上将公叔枫亭交情莫逆,今日看来,倒是所言非虚。” 公叔枫亭豪迈笑道: “拓跋家与公叔家世代交好,亲如一家。拓跋渠那小胖子刚出生的时候,在下还踢过他的屁股。宁先生既是拓跋渠好友,便算是公叔枫亭的好友。宁先生来了桂州,不如暂且移步在下府邸,饮酒作诗,小酌怡情?” 饮酒作诗? 宁不凡思绪散发出去,想起了在万京城时,曾为了百金润笔而去姜然府中参与诗会的情景。 历历在目,仿似昨日。 可惜,那些故人,大多已不在眼前。 宁不凡心中略有感慨,出言婉拒道:“饮酒作诗,那是文人骚客的事情,你我即便如何附庸风雅,也不过是俗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