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很快便开始了。 席间觥筹交错,酒香扑鼻。 叶扶归与叶昭言两人不时交谈,薛怀澹则是与其余人寒暄。琴夫人则坐在薛老夫人身旁,陪着她与其余女眷闲聊。 “昭言,你大病初愈,勿要饮酒才是。”薛怀澹看着叶昭言面前的酒杯,关切道。 “父亲放心,昭言知道轻重。”叶昭言乖巧应道。 “嗯。”薛怀澹一脸欣慰地点了点头,说道:“你这几日身体如何了?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 “劳烦父亲惦念,孩儿的身体已好多了。” 叶昭言乖巧应着,看着眼前父慈子孝的景象,眼底闪过一丝冷意,面上却是恭敬恳切。 “怀澹,今日特地把我请来,可有什么要事?”琴夫人开口询问道,脸上满是关心的神色。 她保养得宜,年逾四十仍是一副美妇模样,眉宇间隐隐透露着精干,是一把管家的好手。 “姑母,我这次南下,是奉旨去江南赈灾的。今天早上皇上召我下旬动身,我便想,不如让昭言也跟着一块儿去,将她和扶归安置在棠园,也便我时时探望照顾。” 薛怀澹说话间微微皱眉,如同一个操心妻女的慈爱父亲。 不等人回答,又紧接着道:“此番南下,路途遥远,不知几时才能归来。澹儿想请姑母帮衬着母亲打理府中庶务。” 薛怀澹一副询问的样子。 听到他的话,叶昭言心里顿时警惕起来。 为了能把她骗去棠园,竟然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行骗也不忘做戏给人看他慈爱父亲的嘴脸。 叶昭言心里暗忖着,脸上没有表现出一丝异常。 叶扶归闻言微微讶异,她午后才与薛怀澹说起让女儿留居叶府的提议,只是薛怀澹不甚在意,说会为昭儿打算。 没想到竟一声不吭地要带她们母女南下。 她心里不禁有些不舒服。 薛怀澹看到叶昭言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语气轻松道:“昭言怕热,年年都去棠园。为父怎得放心他人护送,此番便一同前往罢。” 薛怀澹的话说得合情合理,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父亲待昭言真好。只是今年孩儿恐怕不能如愿南下了。”叶昭言眉头紧锁,表情柔弱道。 薛怀澹眉头动了动,看着她:“这是为何?” “孩儿身子大病初愈,本来好了许多,可是今日只是下床便险些晕倒,只怕南下路上会多番辛苦父亲。若是延误了差事,昭言于心不忍。” 叶昭言眼睫沾染着水汽,楚楚可怜地说道。 这副懂事又委屈的模样,任谁见了不心疼三分。 叶扶归爱女心切,自然不例外,眉头紧紧蹙了起来,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扶住女儿的肩膀。 就连向来淡然清高的琴夫人,也有些坐不住了,鬓间的发钗一阵晃动。 前世叶昭言自幼随外公习武,虽然偶尔性子娇蛮泼辣了些,却不曾耍过装柔弱的手段。 如今这副“病弱不堪”的模样,倒叫人信以为真了。 只是薛怀澹显然不在其中。 他看到叶昭言眼眶泛红,面露忧虑担心之色:“是为父疏忽了。” 叶昭言闻言有些意外,没想到对方竟这样轻飘飘揭过了,她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倒是没派上用场。 这时,一个身着绿裙的婢女端着盘子走了进来。 婢女将盘子放在桌上,恭敬地道:“启禀老爷、夫人、小姐,这是老夫人备下的康泰酿。” “这酒是特意从崂山求来,以药果酿制,并不醉人,据说是增强体魄的佳酿。”琴夫人解释道。 众人闻言,眼睛瞬间亮堂了起来。 “这酒是极品佳酿,正适合昭言的身体。”薛怀澹说完,对那婢女道:“你且将它拿给昭言尝尝。” “是,老爷。” 那婢女应道,走到叶昭言身边,将那瓶酒放在了她的桌上。 薛怀澹见叶昭言没有反驳,又道:“昭言,这康泰酿酒味醇甘甜,乃极佳佳酿,喝完之后,对身体也是大有裨益的,你试试。” 叶昭言犹豫片刻,伸出手揭开了盖子。 只见那酒液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香味,沁人心脾,令人陶醉。酒液呈现碧绿色,晶莹剔透,散发着莹润光泽。 叶昭言皱眉,这酒似乎并无问题。 婢女极有眼色地替她斟上酒,叶昭言接过轻抿,忽然一股细微的刺痛从舌尖传来。 她脑中警铃大作。 若非她前世遭难后被无数毒物折磨,如今也不能察出其中猫腻。 倒入杯中的康泰酿与那瓶中的,并非一物。 婢女在众目睽睽下如何下手,叶昭言感到疑惑。 薛怀澹一直观察着她,看到她面露惊疑,立刻开口询问:“怎么?这酒有何不妥吗?” 叶昭言连连摇头:“没事,只是忽然觉得胃有些疼。” “昭言身体孱弱,不如让琴夫人带昭言去医署瞧瞧。”薛怀澹关切道。 叶昭言听了薛怀澹的话,心中一沉,看来薛怀澹是担心她知道酒中的猫腻,故意想要试探她。 此时入夜良久,贸然被带离叶府,恐会横生枝节。 薛怀澹一副“我是为你好”的神情,令叶昭言十分厌恶,但面上却一副感激的样子。 “多谢父亲的一番好意,昭言只是肠胃不适,没必要劳烦琴夫人。” 叶昭言的话音刚落,便转头吐了起来。 事发突然,她正愁找不到理由赖在叶府不走,此刻恶心感上涌,正好顺势而为。 叶扶归赶忙上前扶住叶昭言,声音颤抖道:“老爷,昭言现在不宜走动,还是请张太医入府诊治吧!” 那语气里含着幽怨,似乎在埋怨他对女儿不够体贴周到。 薛怀澹的神色陡然变得阴沉下来。 他语气不善道:“昭言是我唯一的血脉,身为父亲,我自是担心她的身子。只是方才情急,关心则乱。” 说罢,转头朝着门外的方向喊道,“来人!” 门帘掀起,一个身材魁梧的仆人从外面快步而入,站在薛怀澹面前恭敬道:“老爷有何吩咐?” “用软轿将小姐送回房去,着人去请张太医。”薛怀澹命令道。 叶昭言暗暗叹了口气。 暗藏玄机的晚宴似乎就这样揭过了。 经过前世,她还是有些了解薛怀澹的。 他从不轻易放过任何想要溜走的鱼。 乘着软娇的叶昭言有些不安,她猛地掀开帘子向身后望去,只见薛怀澹正对着她的大丫鬟怜霜说些什么。 薛怀澹背对着她,看不清表情。 她身边有四个大丫鬟,除了惯常伺候的映儿,其余三人打理好院落庶务便会退下。 这是一向喜清静的她定下的规矩。 隔得有些远了,叶昭言眯起眼睛,瞧见怜霜正一脸迷惑眉头越皱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