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依然一身冷汗，直到怀里多了一个软软糯糯小包子，我才猛惊醒过来：那只是个噩梦！　　 敏儿走累了，光洁小脑门儿上一滴滴细小汗珠，他依在我怀里，搂着我脖子，笑呵呵喊“额娘”。　　 掏出帕子擦了擦，我怜爱捏了捏他圆润小鼻子。　　 现在我，比白吟霜幸运多了，有深爱我丈夫，还有可爱敏儿；白吟霜呢？想起前些日子在街上见到她，破旧衣服裹在她单薄消瘦身子上，风一吹好像整个人都能吹走；脸色也白不成样子，黑漆漆眼睛空洞洞，就算那时是大白天，看起来依然有些渗人……　　 “其实白吟霜这女人倒还算不错。”多隆忽然又感叹似开口。　　 “怎么了？难道你又想起当年、想听她唱小曲儿？”皓祯似笑非笑瞪着他，“小心我让兰儿告诉紫薇格格去！”　　 “别、可别！皓祯大哥，您是我亲哥，别这么陷害我啊！”多隆哇啦哇啦叫屈，就差指天画地发誓以表清白了，“我只是说和福大鼻孔比起来，白吟霜这女人不错！”　　 “哦？”皓祯不怎么在意问了一声，然后过来一把将敏儿抓了过去，“兰儿，这小子重，我来抱吧，别累着你。”　　 “她怎么了？”说到白吟霜，我总是感觉有点怪怪，忍不住问道。　　 “她性子到烈很，买下她是一家暗娼馆子，带人回去当天她就偷空把脸给划花了，这下子把买她人给气了个半死，痛揍一顿拖出去丢了，幸好水月庵老尼姑化缘时看到她，心善把人救回去了，据说是出家了。”多隆耸耸肩膀，“其实她当初跟了德玏也不错，起码德玏现在还是个小官，不像福大鼻孔那样折腾慌！”　　 第83章 偕老（二）　　 日子在平淡中过去，温馨而幸福，我没有想到，我会再度见到白吟霜——那个时候，她叫做“忘尘”。　　 雪如福晋犯了错，王爷身边一个怀了孕丫头被她下手害死了，一尸两命——其实，我倒是能理解她一点，毕竟那是自己丈夫啊！听皓祯说，王爷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去看过雪如福晋了，嫉妒和被忽视怒火很容易冲昏理智，让她做下了这么糊涂事。　　 皓祯也很无奈，他搂着我苦笑：“额娘她很爱阿玛，这么些年，阿玛身边丫头被她打发我都记不太清了，这次确实是做得过了……兰儿，额娘她做不对，但我这个当儿子却不能不管，阿玛现在正火着，你去劝劝吧？我怕我还没进去呢就被骂出来了。”　　 “皓祯，福晋也是我额娘，这是兰儿应该做。”我安抚他，同时穿戴着和硕公主大礼服去拜见王爷。　　 我并没有提福晋事，阿玛也没有提，但我回来之后，本来说要送福晋去偏僻庄子礼佛决定改成了去京郊水月庵。　　 水月庵就水月庵吧，多添些香油银子就成，京郊也方便我们照顾。　　 在我和皓祯去探望福晋时候，我见到了忘尘。　　 她身段依然窈窕，但脸却是彻底毁了，几道狰狞疤痕让她原本秀丽容颜宛若厉鬼，但她眼神却平静了许多，平静近乎死寂。　　 她规规矩矩对我行礼，口称“贫尼”——不知道怎，我忽然想起噩梦里她，珠泪盈眶楚楚可怜，口口声声说“只要留在皓祯身边就好”……　　 我回头看了看皓祯，他温声同雪如福晋说话，连眼角余光都没有留给白吟霜。　　 白吟霜也是根本就不认识皓祯模样——我忍不住笑了，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皓祯根本就不认识白吟霜，他们之间哪里来真情挚爱？　　 这辈子白吟霜，和我们毫无牵扯，我是不是也该放下呢？她其实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和我噩梦里人同样名字另外一个人。　　 这样想着，心里骤然松快了，我才发觉，其实我一直都是在害怕，害怕某一天，皓祯会过来突兀对我说，吟霜才是他真爱，娶我是迫不得已……　　 如果真发生，我怕我会崩溃掉。　　 我想，我爱着皓祯，我丈夫。　　 成亲三年多，他不知不觉走进了我心里——和噩梦里经历不同，那时我无从选择，他只是我额驸，他说他爱白吟霜，我生气愤怒，伤心感觉并不浓厚，我只是对他略有好感，或许还称不上喜欢。　　 告别了兀自愤愤雪如福晋，我和皓祯回到家里，他一路上都闷闷，忽然问我：“兰儿，真搞不懂额娘是怎么想，她明明最讨厌阿玛纳丫头，却为什么一直想往我身边塞通房？”　　 我猛然一惊：“皓祯？”　　 “就是刚才啊，说什么她在佛堂修身养性，觉得不能误了柳叶终身，让我收了她。”皓祯很无奈叹息，“兰儿，你找找看，和柳叶年纪相当又未曾娶妻侍卫管事什么，挑个人品好把柳叶嫁出去吧。”　　 心落回原位，我靠在皓祯身上——这个男人，是个重情重义值得依靠好男人呢！　　 正想着，忽然赶到极恶心、想要呕吐，我忍不住干呕了几下，平素里坐马车也没事呀，怎么今儿个头晕了？　　 皓祯一把扶住我，满脸都是担忧：“兰儿，不舒服么？晕车了？叫太医来！”　　 后一句是对着小林子吼，皓祯看我依然立脚不稳，也顾不得还没进内院，直接把我抱起来冲进了卧室。　　 太医来很快，他诊了脉，然后满脸欢喜对我说：“恭喜公主、恭喜额驸，公主有喜了！”　　 有了？我愣了愣，单手抚着小腹，满心喜悦就绽放开来：我又要做额娘了？　　 “什么？还要生？！”和我喜悦不同，皓祯满脸担忧和恐惧，“那不是说兰儿还要痛一次？！兰儿，咱不生了！有敏儿一个就够了！生那么多你会累会痛啊！生产时很危险！”　　 这人又不着调了！　　 心里甜丝丝带着点儿嗔怒，我白了他一眼，把他话当耳旁风，虽然，他对我关心大过对子嗣重视让我极开心……　　 “兰儿，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世界上最浪漫事，是陪你一起慢慢变老？”夜里，皓祯抱着我，声音里带着几分恐惧，“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你，那我该怎么办？”　　 “皓祯？”我不解推了推他，“说这些做什么？”　　 “我很害怕。”他头埋在我肩膀上，声音有些闷闷，“我听人说，女人生孩子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你在胡说什么？”我好气又好笑白了他一眼，“我还不是生了敏儿，现在不也是好好？”　　 “可是，你生敏儿时候，我真怕了……好多好多血水，刚开始能听到你喊痛声音，我虽心疼你，可心里是放心，可后来你连叫都叫不出声，我吓坏了，生怕你就这么离开我……”他搂着我胳膊越来越紧，“兰儿，我有你有敏儿真够了，我不想你再去冒生产危险，这时候医疗又不发达……”　　 “太医们医术好着呢！”我嗔了他一句，“你就担心这些有没，还有，什么叫不发达？哪有这样形容人医术？你就放心好了，我绝对没事！再说了，难道打胎就不危险？你呀，别乱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