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Well,母亲——”他继续推理,“遗物,经过焚烧并且已经变形——她死于一场大火?” 原本坐在窗户边的苏拂忽然站起身来,她缓缓的偏头向着窗外,帘帷晃动的影子流水般经纬不甚分明的横在她苍白的脸上,她声气平静的道:“在我四岁那年,她被烧死——如果不是她撑着倒塌的梁柱将我扔出来,我就会和地上这摊尸骨一般无二。” “但是,”夏洛克罕见的迟疑了一瞬,“你并没有流露出多少感念的神情,说明你和你的母亲并不亲近。” “这又是另外的故事了,”苏拂转身,神色依旧平静,“我不是很愿意提起这些往事,以后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的。” “Hum——”他轻哼了一声,“我很期待。” 苏拂点头:“我和你一样。” 沉默少倾,夏洛克弯腰去收拾地上的尸骨,苏拂出声道:“放着我来吧。” 他抬头,眸光意味不明。 苏拂不以为意,继续道:“但是我今晚要睡在你的房间里,并且——明天之后,我们必须换家旅馆住。” 夏洛克盯了她一秒钟,冷嗤一声后转身出门,“吱呀”的关门声伴随着他冷淡的咕哝:“麻烦又该死的洁癖强迫症……” 苏拂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狰狞的鬼脸,过去将门关上。 再看着地上那堆惨不忍睹的尸体良久,她沉郁的叹了一声,指尖抬起,缭绕起一点猩红的火焰,高温将空气焚烧的似乎虚幻,也将她的面目表情模糊而去,幻假幻真。 == “你是不打算睡觉了吗?” 苏拂处理掉自己房间里地上的尸骨渣滓之后换了衣服来到夏洛克的房间,这个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多,接近于天亮,而他正在仔细的洗过自己的手,似乎并没有任何入睡的意思。 “天已经亮了。”他随意的说了一句,窗外晓天星辰渐沉渐落,有微微的欣然曙色跃开天际。 苏拂坐在了他旁边,拿了一本八卦杂志胡乱的翻着,道:“那我也不睡了,正好等着看看你说的好戏……” 时间悄然而走。 天色大亮的时候远方海面上升起一点粲然的金光,漫越千里直奔到她的窗前,苏拂打开窗户,清晨舒朗的风涌进来,吹得她的头发一阵乱飞。 夏洛克翘着二郎腿坐在小沙发上,手肘撑着扶手,手指轻点在耳侧,目光不轻不重的落在前方虚空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拂从楼下端了早餐上来,他也只是眼珠子动了动。 草草吃过早饭,她觉得自己困,于是道:“我要睡觉了,有事叫我。” 说着她脱了外套和鞋子,平平的往床上一躺,拉过被子盖至脖颈处,闭眼。 不一会儿呼吸就变得缓慢而绵长,已然睡着了。 夏洛克坐了一会儿,起身推门悄然而出。 他先是去了苏拂的房间,这屋子昨晚被苏拂锁了起来,他轻而易举撬开锁进去,发现这里和他们刚入住时没有任何两样。 昨晚上那堆摊在地上的尸体不知所踪,甚至连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简直就好像从没有存在过。 他自己都不能保证,处理掉一具尸体之后,不留下分毫的痕迹。 但是隔壁那个女人做到了。 既然连尸体都已经不复存在,那么这里肯定不会再有任何有用的信息——她不愿意住在这间曾经解剖过尸体的屋子里,却又将屋子收拾的几乎纤尘不染,夏洛克带着轻微的嘲讽笑了一声,又似乎有些无奈,尔后从屋子里退了出来。 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接起来,果然响起了某个令人讨厌的声音:“案子进展的怎么样?” “你要是不放心,尽可以自己来查。” “我离不开办公室——你知道的,”麦考夫忧重的叹了一声,“我的改革遇到了一些障碍,现在正是忙碌的时候,我不能在这个紧要关头分心思去照看别的事情,所以你得敦促着自己,抓紧时间。” 夏洛克毫不顾忌他得提醒,道:“我让你查的事怎么样?” “我先得问问你,昨天和今天还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夏洛克厌烦的说了一句,“回答我先前的问题。” “注意你的语气——”麦考夫道,“是你所猜想到的那群人,他们已经开始‘关注’你了,苏这次被伏击是受了你的连累。” “这可不是受了我的连累,”夏洛克嗤然道,“这分明是你的错,要不是你那件该死的银行案子,我现在和苏肯定安全的待在伦敦。” “但是你去了赫贝恩,”麦考夫的语气多了几分胜券在握和好整以暇,“你想知道苏·弗兰克的身份,作为交换,到赫贝恩帮我调查这件案子。” 夏洛克并没有反驳。 “说起来,我没有听到苏的声音,她又不在你身边吗?” “她在睡觉——”夏洛克惯例的嘲讽,“她又不是你,这个世界上并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控制欲和体重同样重的令人堪忧。” 这次麦考夫并没有立即反驳他,而是停顿了瞬息,才道:“我想在这个问题上,控制欲强烈的明显不是她,而是你——夏洛克。” == “前面的名字就叫苏,中间名叫维洛妮卡——这是我母亲的名字……她真的可以用我的姓氏吗?我是说,孩子一般都是随父亲姓……” “她要在英国长大,用我的姓氏肯定会不方便,不如这样,我再给我们的女儿起一个中国名字,她就有一个妈妈取得名字,一个爸爸取得名字了。” 这是她重生恢复意识之后,听到的第一段人类对话。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或者说,是一对夫妇,她在这个世界的父母。 她早就不记得男人的模样,却至今忘不了他说话时温柔的语气,和雨花叠浪般的缓润声音。 可惜……那样的美好的记忆于她来说,寥寥无几。 过往的日子里,她清醒的时候比睡着的时候要多很多,做过的梦也少的可怜,即使有,也都是后来——暗淡无光,血色淋漓,她梦到过阿玛兰妲的死亡,尽管她并不记得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梦到过葬于她手底的冤魂和伏地魔森冷的怪笑,也梦到无边无际无意识的黑暗…… 而如同这一次,梦里出现幼儿时,在四颗枫树街,她的母亲抱着她等待父亲的归来,前所未有。 她梦到春天,细细的,年轻的枫树摇曳着新抽出来的枝芽,梦到和风细雨里低飞的鸟儿。 梦到青色的雨幕中,仿佛被蒙了一层陈旧色彩的伦敦,绅士撑起黑色的伞,淑女掩着宽大的帽檐遮去半张脸,却露出明艳的红唇,是雨中唯一的色彩,就像马车轧轧而过,铃声悠远而绵延,成了模糊雨天里唯一清晰的声音。 那个时候的伦敦,好像并不如何繁华,忧郁而神秘的旧城市,连带着她早早亡去的父亲,永远也等不到父亲的母亲,怯懦幼小的朋友,那时懵懂的自己,都淹没在了时代的洪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