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汉室的另一个安排去处,这是毫无疑问的。 孙策直接对刘协回复道:“天子可率汉室君臣复入汉中,然后入西南之地,开拓西南。” 反正刘备也在打益州,孙策干脆让他如愿,到益州南部去吧。 后世对诸夏最大的误解,可能就是诸夏是个爱好和平、从不开疆拓土的民族。 米帝从十三州扩张到了五十多个州,版图是扩张出来的。 那中原1045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就是充话费送来的? 这个锅恐怕谭其骧要背99%。 他画历代疆域地图时,为了让后世人看地图时更接近习惯,所以把后世民族国家才有的国土、边疆形势,一举划到了古代的地图上。 显得秦朝的疆域似乎跟后世已经没有多大区别了。 事实上,古代中原政权能够掌控的疆域并非是那么完整的一大片土地。 最确切的形象,其实是像牛皮癣一样,一块一块的分布在这大片土地之上。就像交州,出了城池,那都是化外之地,是宗帅、胡越们掌控的地方。 江东为什么只有吴郡繁华,那是因为吴郡就是这块牛皮藓上最大的一块,出了吴郡其他地方到处都是山越、异族。 是东吴用了几十年持之以恒的剿灭和扩张,才把汉家文化推广到了江南的每一片疆土。 中原自古以来对南方的扩张就没有停止过。 但总要有个强力政权,才能推广出去,东南是东吴,那西南完全可以是汉家遗民,就像箕子朝鲜一样。 刘协听完孙策之言,也是稍微一愣,问道:“西南?夜郎之南?” 孙策点头,说道:“孤曾闻夜郎闻其与汉孰大。将来陛下未尝不可以问汉与宋孰大。” 刘协若有所思,然后凝眉慎重的说道:“西南少骑兵,的确是我汉家用武之地。且耕且重,若假以时日,必能尽去胡风。宋公欲给朕多少军队?” 孙策立即回道:“汉室禁军,以及刘备所部,陛下皆可以带走,众不下两万余人。若有其他男女愿随陛下南去者,孤亦不阻拦。将给其钱粮,送其充边。” 这西南、西北两个方向是历史上已经有人证实过的汉风可以驱逐胡风之地。 在孙策给天子规划的西北方向,辽国灭亡后,辽国残军在耶律大石率领下西进河中一带,在当地建起来强大的西辽,当时辽国遗民所过,敌者胜之,降者安之。兵行万里,归者数国,获驼、马、牛、羊、财物,不可胜计。 关键的卡特万决战,更是是中亚史上著名的战役,中东史家认为“在清教中没有比这更大的会战”。 西辽一举击破了塞尔柱帝国,并迫使西喀喇汗国和花剌子模均归属西辽。 塞尔柱帝国也就是大败拜占庭帝国,生擒拜占庭皇帝,并夺取整个小亚细亚,迫使十字军发起东征的那个强大国家。 也因此在东正教、俄文中,中原和汉家文化的代名词是契丹。 而西南方向那就更不用说了,直到后世,汉家文化、语言还留在了当地,作为大明远征军的后代,当地汉风昭昭。 但功绩可不仅仅是明代的,事实上从两汉、两晋开始,诸夏军队就已经开始在当地征战,开疆拓土了。如果看历史教材上的地图,寻常人会以为后世的基本国土在秦朝时就建立了,实际上这是花了两千多年的征服。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所以才会使人觉得西南似乎理所当然的归属中原。 天子也是略微惊诧,问道:“两万军队?” 他实在是没想到,宋公居然会如此慷慨,给他两万余部从。 已经是箕子的四倍有余。虽说当今人口远超商周之时,可这四倍之给,也的确是慷慨异常。 孙策凝重的说道:“不要过于轻敌,西南南蛮极众,又地处云贵山川,种族众多,并非轻易可破。” 哪怕是如今的僰人,形象也是左右佩双刀,喜斗好杀,轻生死。 这里的异族,在五胡乱华之际就开始了入侵中原,同时不断与中原王朝对抗,攻杀郡守军民。 唐宋元三代都没能降服西南蛮,也未能深入其领地内摧毁它的根据地。 当然这个事情也可以反过来看,西南这里本来就是蛮族的天下,中原势力之前就从未深入到这里。 可一旦中原开始强盛,向外开疆拓土,边境就刷出来蛮族了。 这就很值得思考了,为什么强盛的王朝,总是不缺外患?总是在边境出现新的蛮族,很多种族甚至之前闻所未闻。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往日中原的边境在巴东一带,后来到了巴西,然后又进入了蜀地,最后又越过了蜀地到了川贵,最后又越过了川贵到了云南。 反正僰人自古是生存在这片西南深山里,可后来这片深山、高原都成了中原自古以来的疆域,而僰人这个种族却是永远的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当中。 包括后世一直以为的,武力相对孱弱的赵宋,也跟西南蛮起码打了有记载的战斗战役十四五次。 数万人规模的会战都有,最严重的一次,宋军调动了看家宝贝,王牌部队西北边军来打。 永兴路,环庆路,泾原路七千精锐步骑军南下,配合四川部队三万四千五百多人,展开了大规模的战略进攻。 从西南蛮的土地中吞并了两州,八县,三十多个城寨,夺占了大片适宜种植的土地。 元代由于骑兵不适合在山区作战,西南蛮一度达到巅峰,号称统辖川南,俯瞰滇黔! 宋代夺取的都掌蛮部份地盘,又被他们在元代起码夺回去一大半。 不过后来蛮族和元朝翻脸,双方大打出手,最后元军认为不可以和整个都掌蛮地区作战,还是采取分化瓦解政策,对定州,阿永等四大部既往不咎,善加招抚,只专心打山都掌本部。俘获山都掌的大坝军民府都总管之后,也只杀了为首的十来人,对山都掌地区也不做追究。 到了明代,经济中心彻底从北方转移到了南方,而且海上丝绸之路兴起,使得国家重点从西北转移到了西南。 对西南的征服达到了极致,一句改土归流,里面不知道掩盖了多少被灭掉的西南土司、蛮族部落,不知道多少十几岁的孩子被抓到了皇宫当太监,比如最著名的三宝太监郑和。 到成化时期,双方矛盾已经无法再缓和,大打出手。一打就是三年,当初元朝和都掌蛮打是尚书平章政事右丞相来打的,明朝这次阵容来头也不小。动用兵部尚书,襄城伯,南宁伯等高级文武将官勋贵,从京营以及周边诸省调动大批明军抵达。然后才击破西南蛮族,可即便如此也没有彻底征服当地啊。 直到一百年后,在万历朝双方又打了一次。万历三大征中,明军入朝对抗十几万倭军才动用了几万人。 可面对西南土司,明军动员了二十四万大军,直到彻底攻入蛮族最大的三座山中城市。最后将剩余的西南蛮人分散迁移到四川北部教化定居。再不远千里从湖南湖北专门招募川南移民,填补进四川南部,云南北部,贵州西部的西南蛮故地。 这才彻底的,让这个至少从东晋就开始跟中原王朝在川滇黔交界处拉锯作战的古蛮族势力消亡。 唐代对西南地区野心不是很大,可从宋元明三代跟都掌蛮来来回回打了得多少次了?都不得不动用北方精锐骑兵部队南下,丞相,兵部尚书轮番上阵。双方十几万人在川南平原和云贵山沟沟里经年累月的厮杀。 这才彻底的奠定了汉地十八省的概念,孙策要想直接改变西南形势,要用大一统的王朝势力直接推过去,这并不难。 西南山地无法机动,即便是蛮族到了后期也是用铁甲长枪的重步兵方阵交战。 现在他们铁器资源不足,可能还在用藤甲。 中原的精锐步兵以堂堂之阵击败他们并不难,任何一个大一统王朝都能轻易做到。 可要长期统治当地,这对中原就并非易事了。 所以朱元璋才会留下祖训“四方诸夷,皆限山隔海,僻在一隅;得其地不足以供给,得其民不足以使令。若其自不揣量,来扰我边,则彼为不祥。彼既不为中国患,而我兴兵轻伐,亦不祥也。吾恐後世子孙,倚中国富强,贪一时战功,无故兴兵,致伤人命,切记不可。但胡戎与西北边境,互相密迩,累世战争,必选将练兵,时谨备之。” 而且贴心的列出十五个国家,为不征之国。 当然,后来的结果显示,明代的皇帝都清楚,他们的太祖是老农出身,对天下的认知有着极大的局限性。 所以后世不仅明代皇帝,就连士大夫精英统治集团,也把这条祖训当废纸给扔在了一旁。 十五个不征之国,可以说是打了一遍。 而明军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彻底奠定了汉地十八省的割据,开拓了西南,设置了三宣六尉,官员、驻军都已经常设在马六甲了。 所以孙策需要汉室直接扎根在当地,就地统治,把汉家文化推广开来。 至于北方,那还是算了吧。孙策是人,不是神,在冷兵器时代,中原王朝就注定不可能灭亡草原上的胡虏。能守住漠南,这就是一个王朝武德昌盛的极致了。 这绝不是孙策的过分谨慎,也不是东方文明在开拓进取方面有什么局限性。 而是任何文明的建立和发展,一定是依托于文明生存的地理形势。 这世间最根本的真理就是地理、环境造就了文明! 尤其是在未工业化的情况下,人类的文明无法超越地理的极限。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谈及北方胡虏,就不可避免的要谈及漠南漠北。 事实上,蒙古草原上可不全是土地肥沃的草原,那里的生存状况,要比中原人想象的还要恶劣一点。 如果只提这两个名字,寻常人很难有直观的概念。 可打开地图,尤其是地形、地貌地图,就一目了然了。 在东亚大陆上,中原人把适合居住的文明区域全占完了,在中原北方有一片巨大的荒地,由荒漠、戈壁共同组成。 这个荒地主要位于后世的蒙古国境内,这个国家有五个省的名字都带有戈壁两个字,也就是东戈壁省、南戈壁省、中戈壁省。戈壁苏木贝尔省和戈壁阿尔泰省。再加上中原内蒙部分荒漠,也就是所谓的大漠黄沙了。 漠南、漠北即这片大漠南北两个方向。蒙古国的首都乌兰巴托就在漠北草原上。 这就意味着草原上并非大部分地区都适合放牧,草原上的牧民要么去漠南待着,要么去漠北呆着,中间那一带,是能不能多待就不多待。 但是草原再大,也经不住一大群牛羊一直在那里吃,所以游牧的牧民就是在一个地方呆几个月,就赶紧游牧到下一个地方。 草原上的草跟庄稼可不一样,那是完全听天由命,是牧民的命根子。 他们吃完这片草原,下一个草原在哪,那是要提前几个月规划好才行。 可如果你赶着牛羊抵达了目标的草原,发现这里的草被其他游牧部落经过时吃光了。 那这时候,这个部族就完全没有退路了。不想饿死,不想数个月之内没有任何食物来源,只能操起马刀,跟抢了他们草场的部落死战到底。哪怕对方是无意冒犯的也没有任何妥协余地。 游牧文明就是这么脆弱,草没了,就等于所有人失去了数月的食物来源。 可草原那么大,又没有导航、边界和定位,游牧侵占了别人的草场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而吃人草场,等于杀人全家。游牧部落的各种世仇,几乎全是因为争夺草地而发生的。 雄才大略的草原单于也只能组成一个松散的联盟,让他们提前规划好草场。 天冷的时候,就带着部落往漠南走一走,说不定还有机会到富庶的中原打个秋风。 天暖和一点就带着部落往漠北去,离南方的大一统政权,能有多远就躲多远,争取不碰那个晦气。 毕竟大一统政权,要收拾他们,真的是太简单了。任何一点点的灾害,使得草原上的草料不足,他们牧民、牲畜死伤惨重,中原大一统政权的部队就进来了。 那是真的对他们斩尽杀绝。 草原上还讲究不超过车轮的不杀,汉人是绝对不管这个,所有贵族一律处死,男女全部收走。 汉人史书上轻飘飘的一句,收胡虏男女数万,得战马、牛羊等数十万计。 那就是长达近两千年得对胡虏的犁庭扫穴啊,无数部落消散在了这一次次得打击中。 可问题是,哪怕这样,也永远杀不尽草原上的胡人。 因为中间隔了一个近两千里的巨大荒漠,汉军可能一次次深入漠北,扫荡胡人王庭,可永远无法隔着这么宽广的沙漠,在漠北驻军。 只要汉家无法年年跨越两千里荒漠作战,那漠北只要十年,就能再发展出来一个强盛的游牧部落。 十年,最多二十年,也不过是弹指一瞬间。 这就注定了,漠北上的胡人,因为地理缘故,几乎无法被冷兵器时代的宋军所消灭。 除非修一条铁路,直达漠北。 有了铁路,哪怕没有机枪,胡人也会自己点亮能歌善舞的天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