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那人汗出如浆,又舔了舔嘴唇。他说话起,起码舔了十七八次嘴唇,因为屋里很热,又只有他说得最多。蓝苗将剩下两杯茶都喂了他,道:“我伺候你这么久,很贵的。” 那人咬牙道:“你解开我的绳索。” 蓝苗睇向伊哭。伊哭随手抹过,几圈绳索便落在地上。 那人站起来,猛然扯开自己的前襟! 蓝苗还以为他要发大招,却见他露出胸膛,把自己扯成个半裸,大声道:“不错,那用剑之人把我捆起,是认定我趁乱偷了宝甲,那我为何不穿它?我自知武功低微,要它何用?” 蓝苗全心全意只想吐槽,便看看伊哭。却见伊哭阴恻恻一笑,道:“既然如此,要你何用?” 沾之即死的青魔手,已拍在他右肩之上! 一拍之下,空气几已凝固。 青魔手上青气缭绕,他竟然若无其事! 蓝苗恍然大悟,叱道:“金丝甲垫在他肩上!” 镖师脸色大变,右手一抖,一条亮银链子枪飞刺而来,自己已展动身形向窗子窜去。下一秒链子枪攥在伊哭手里,而蓝苗已闪到他身后,抓住了他的棉袍大领。一发力,将棉袍后领全部撕了下来。棉絮四处飞舞,触手处确实有硬物在内。 那镖师大吼一声,返身来夺棉袍。蓝苗从未想过赶尽杀绝,只要东西拿到便罢,只用左袖将他挥了出去。他在地上滚了两圈,仰身紧扯住棉袍下摆,好像还要呜呜叫。蓝苗哭笑不得,道:“你倒是舍命不舍财。”话音未落,忽然痛哼一声。那人居然一口咬在他脚踝上。 这一口咬得颇深,血立即洒在了地上。令他魂飞魄散的是被咬处发麻,内力从那个口子流沙一般泄漏出去,他膝盖一软,倒在伊哭怀里。镖师飞撞在墙壁上,又滚进那煮沸的汤锅里,没了声气。 伊哭厉声道:“别动真力!” 镖师被他震出之前,就已经七窍流血,分明是中了毒! 两人一齐望向那个佝偻老人。他缓缓直起,身材好像忽然高大了一尺,面色也变为红中透紫,隐隐有光。他叹息道:“我没想到,这屋子跟蒸笼似的,你们竟还能不喝水。” 伊哭轻伸左臂,将蓝苗搂定在怀。长舒右臂,一阵“喀拉喀拉”声响起,皮肉处似乎更瘦,骨节处似乎更凸,道:“解药在哪里?” 老人双眸爆出精光,长长出了一口气,道:“把你手中的东西丢过来,再谈解药。” 蓝苗攥住住伊哭背后衣服,只觉得五指越来越软弱无力。人倒霉是没药医的,无数武侠小说告诉他,不能喝不明来历的饮品,但那镖师中毒也罢,闲着没事在这咬他一口,真心给跪了…… 更有意思的是,如果伊哭把他一扔,自己拿着金丝甲跑了,他的穿越生涯就可以到此结束了……救命!他平生第一次竭诚地渴望这对剧毒夫夫情比金坚,生死不渝!不过蓝蝎子的私生活如此混乱,伊哭估计也好不到哪去。放2013年,这俩就一专门出现在“仙人跳杀人劫财”社会新闻上的主,绝对是动乱分子中最不稳定的那批! 蓝苗泪流满面…… 他轻捏一下伊哭后背,转过头道:“东西给你……解药就会给我?” 老人立即展颜道:“当然!” 蓝苗明眸善睐,道:“好!” 他一伸手,就将那片棉袍扔了出去! 老人没料到宝物如此易得,喜动颜色。接着他就惨呼一声,倒在地上。飘落在他身上的棉袍之下,悉悉索索爬出一只黑得发蓝的蝎子来,尾钩高翘,似乎在耀武扬威。 蓝苗破口骂道:“你来毒我?我毒得你生活不能自理!” 在学校和公司里,蓝苗是个公认的好脾气。别人占他的小便宜,他不吝惜,有时朋友吵架,他一笑而过。如果到了陌生场合,他也会入乡随俗。因此穿越后不管是变成黑社会还是被逼房事甚至要扮女装,他都尽量心平气和地接受,并用俏皮的小手段化解危机。 但基本没人知道,他有个前男友曾经偷偷拍过他的艳照,分手后找他要钱花。蓝苗宛如鲁提辖怒打镇关西,起手就将他打了个满脸喷花,将一堆照片扔在他脸上,让他尽管去贴,最好学校公司街道上多贴几个地方,少了我不答应!后来那人连屁也没放一个,再也没敢找他。 你对我好,我一天十七八遍记着你的好,你搞我的鬼,我让你跟鬼去搞! 伊哭在尸身上一阵摸索,阴声道:“毒药不是他的。” 善用毒药的人贴身物事一定与常人不同,就像中文系与物理系的硬盘内容物一定不同。尸身上不仅没有解药,也没有毒药。 忽然有人嫣然笑道:“下毒也是有学问的,凭他,还没那个本事。” 厨房另一侧,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站在门里。她穿着红缎的小皮袄,梳着万字髻,桂花油的香气一阵一阵送来。 伊哭竟微有动容,道:“蔷薇夫人?”随后又道:“原来他就是紫面二郎。” 蔷薇夫人捏着块小手帕,笑道:“没想到二十年后,还有男人能一见到我,就叫出我的名字。不像那个死没良心的,当年拐了我私奔,又成天欺负我,将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糟蹋成这幅模样。” 蓝苗目瞪口呆,看见她后竟忘了生气——她实在太胖了,人家的三围像葫芦,她的三围像鸡蛋。如果被糟蹋就会成“这幅模样”,那索马里的小孩们简直都要抢着被糟蹋。 伊哭冷笑道:“蔷薇夫人的下毒手段确属独步。解药在哪里?” 她很有风情地笑着,道:“把她那只蝎子收起来。” “把棉袄里的金丝甲掏出来。” “放在地上。” “然后退到门口。” 她手里拈着一个小瓷瓶,道:“这毒只要一动真力,必死无疑。不动,也活不过三天。你们最好不要胡来,万一砸了解药,我可不知如何是好。金丝甲拿走后,解药我会放在灶上。” 蓝苗怒道:“你要命还是要解药?” 蔷薇夫人扭动着腰肢,缓缓蹲下身去,笑道:“管好你的女人,这么千娇百媚的小尤物,七窍流血可不好看。” 伊哭左臂搂着蓝苗,一直稳若磐石。尽管脸上青气缭绕,仍然退到门口。 蔷薇夫人握着那件金丝织就的马甲,忍不住眉间兴奋之意。她笑道:“好乖。”又叹道:“许久没男人在我面前这么乖了……”一抬手,竟将小瓷瓶扔进了滚烫的面汤中,整个人已经飞掠出窗! 伊哭捏断瓶颈,手上还蒸腾着热气,脸色却变了。 远处传来一声惨呼! 他抱着蓝苗飞掠出窗,就看见一个肥胖的肉球从雪地上滚开,然后弹跳上马。一个女人伏在地上,身边的白雪染成了一片殷红。伊哭连点她几处穴道,翻过她来,道:“解药在哪里?” 蔷薇夫人一咳一口血,眼睛里满是怨毒之色。见伊哭问话,笑道:“根本没有解药,十几年前我身上就没解药了,哈哈!”她忽然紧抓住伊哭的手,道:“替我报仇!杀我的人叫做‘妙郎君花蜂’!替我报仇,我立刻就告诉你解毒之法!”